策反!活脱脱的策反!
明眼人一瞧便知,但偏偏吕秋年轻气盛,心智不定,正中下怀——
石雀儿的话让他想起了自己刚来白门之时,隋渊掌门与他有知遇之恩,待他极好……可除了掌门之外,其他人对他却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大多时候视他如无物。
起初吕秋以为白门中人修身养性都如此冷淡,然而他也渐渐发现,刻薄的师叔会为了小弟子的沉疴不惜千里求医;不是直系的弟子间也会相互打抱不平,相互邀约出门游历……
吕秋看到了白门上下如一块铁板,可他却是游离于这铁板外的铁屑,这世上,最伤人的莫过于有心的无视。
吕秋摸到腰上的钓月钩,紧紧咬住腮帮——
原来,他只是一个外人……
看他眼神闪烁情绪起伏,石雀儿心中得意。离得最近的小童却瑟缩着怕他当真反水,那时,自己岂不是首当其冲?心中越害怕便越气恼,小童尖叫出声:“你果然吃里扒外不是东西!你们胡人,没一个好人!”
吕秋眼一瞪,蓦然抽出钓月钩。
站在一侧的姬洛迅速拉住他的手腕,两人心意相通,相顾颔首。
吕秋长臂一翻,一钩扫荡诸位白门弟子身前,只听“叮咚”几声,几枚吹箭应声落地。刚才梗着脖子要拼命的白门弟子都红了脸——原来这石雀儿用言语分心,竟然用心歹毒趁乱偷袭,想令白门上下溃不成军。
石雀儿眼见失手,叼着吹箭冷笑,出招直取明什:“我也不卖关子,大和尚让路,我不与你为敌,叫那隋渊让道‘红尘一线’,呵,乖乖交出八风令!”
八风令?那又是个什么物什?
今夜在场诸位,除了少数几人貌似知情,其他人不过都是陪衬,若‘红尘一线’白门中还有几位年迈长老并攻山的歹人知情,那么这八风令便是这些老人和对面的歹人也满目茫然。
“八风令是什么狗屁?你这臭矮子休想过‘红尘一线’,我说过……”议事殿的门不知何时开了,隋渊稍作歇息了一番后心系外面的战况,勉力扶着门框怒骂。
“阿弥陀佛!”明什打断了隋渊的话,双手合十,闭眼叹息:“师弟说的没错,八风令出世,天下风雨朝夕大变,既然牵扯到八风令,请恕贫僧不得不插手!”
此话一出,石雀儿敛起笑容,神色变得阴毒:“既然好东西大家都想争,那就各凭本事看鹿死谁手了!”
明什脚步一移,抓起姬洛和吕秋,将两人砸向隋渊,隋渊堪堪后退,带过的掌风将议事殿大门封上。明什一撩衣摆,面中带笑,朗声道:“贫僧会看顾白门上下,还请隋掌门当真说到做到,竭力守住‘红尘一线’!”
吕秋从地上爬起来,愣是没摸清头脑:“他什么意思?”
姬洛没理,调头看向隋渊,心中已经了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虽不知八风令为何物,但想必和掌门口中那位仙子有关。掌门高义,心中必然已有权衡?”
吕秋闻言,更加茫然,又瞧着姬洛这副语气腔调同隋渊说话,便从后抓着他的衣领不悦:“小洛儿,你这什么意思?你是要掌门交出八风令,让出那狗屁‘红尘一线’保白门上下吗?掌门不让定然有他的道理,况且掌门不是说……”
“哎……他不是这个意思。”隋渊一声长叹,吕秋立马住口。
隋渊转过身对姬洛颔首:“少年,你很聪明,激我独自保全,带着八风令远走,这确实是上策,无愧于心也无愧于外面那位倾囊相助的大师一片苦心。但老夫须得给你上一课,这天下再聪明的人,也把控不住人心,我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又哪里对得起白门上下?”
“恐怕,这件事情还得托付于你们。”
姬洛歪着头听着,似懂非懂,他不是不明白隋渊的意思,只是想不通情义二字和利弊之间的衡量。
“你们随我来。”
隋渊将他们带入议事殿偏房,敲开挂画后的机关,待地面打开暗阶,掌了一盏灯引他们走入暗道。
等机关再度合上,门外笛声悠扬漫过山头。
吕秋和姬洛走入暗道,行至一条岔路,隋渊示意他们直行。
姬洛借着那盏微光往右边瞧,可惜看不真切。他在心中按方位估算,右侧当是通往内门弟子行宿的地方,也是离下山之路最近的外围。
行道尽头,隋渊蹲下身在墙根儿下摸索,吕秋看得双眼发直,万万想不到自己师门中还有如此机关重重的密室,脱口而出:“掌门,这上面是哪里?”
隋渊答:“我的寝卧之所。”
闻言,姬洛立刻抬头查看,可惜头顶石块无缝且打磨光滑,根本不似有通路存在,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只听“嚯嚯”两声,前方石门揭开,长风穿堂呼啸,若贪恋苍穹之景往前多走几步,脚下则是无回的万丈深渊。
隋渊又往墙里推了一寸,内壁凹陷下去,只听几声机簧巨响,一条飞索射往对面半矮的山峰,如匹练,又若白虹。
姬洛扶着墙壁抵御强风,心中洞若观火,直想替设计者叫好,同时又为这隋渊掌门的沉沉心思折服——
如此一来,任谁也想不到,接触机关的唯一通路竟然在议事殿,而离悬崖最近的掌门居室却没有半点入内的机会,就算有人偷入,便是把房子掀了也找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