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祝愿皇上,一统天下,享百年孤独,一辈子都不可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哈哈哈哈。”阜湘狂笑几声,嘴角缓缓流出几丝鲜血,刚才那一条赤练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攀附在了他的头顶,尖利的牙齿上还残留着咬破皮肉时的鲜血,最终他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了几下没了气息。
一代枭雄就这么没落了。
究竟是什么把他逼成了这个样子,权力,财富,还是世间的繁华。
暮楚猛地朝着外面跑了出去,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他看着上面马上的人,想要伸手去触摸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有了那么几丝的畏惧,他颤抖着收回了手,站在山谷处静静的看着那人。
“可还顺利?”他轻声问道,眼中的柔情依旧。
晏南从马上下来,走到了他身边,嗯了一声,他一侧头便看见了已经被盖上白布的阜湘,墨色的眸子里充斥着杀意在此刻锐减了几分:“若尘赶来了,那边的事情已经收拾妥当。”
“我知道。”暮楚依旧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接着,他不顾在场有多少人的目光,伸了手将晏南楼在怀里,低头擒住了他的呼吸。
四周传来异样的目光,有惊愣的,有迟疑的,更多的人却是选择默默的离开回到自己的队伍里。
晏南感觉脸上的湿润了些,他猛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了眼前放大的眼睛红着,里面还有蓄满的泪水,一点一滴落在最近的地方。
他很少见过暮楚哭过,年少的时候见过一次,之后便也是再也没见过。
不知为何,许久没有感觉的心在看见这红润的眼眶时居然有些心疼的想法,这一双眼睛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过,是堕入绝望的深渊,面对黑暗只能选择黑暗的绝望。
那漫无边际的黑暗曾经包裹着自己,将他一次又一次的推在了绝望身边。
云城的战事结束了,晏南没有和陈锋当面告别,临走的时候只是在小酒馆留了一封信,带走了一坛他曾经最喜欢的桃花醉。
暮楚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一颗原本已经枯死的桃花树下,旁边还摆放着一坛开得艳丽的瑶台玉凤,男人穿着一身白衣,就像是在南陵王城外初见时的那般,他的一颦一笑牵动着每个人的心弦。
晏南看着人来了,便朝着他笑了笑,伸手将酒坛摆了上来:“喝一杯吗?”
“好。”暮楚轻声说道,他随着晏南一起坐在了他的对面,两人从来没有这么安静的喝过一次酒,在勾栏院的时候没有,在将军府没有,在西岐的时候也没有,甚至到了东岳,也只有这一次了。
烈酒入喉,鼻翼间传来桃花的清香,这一坛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酿造的,是要比以前在勾栏院喝的要少了许多味道。
“陈叔叔对于我的酿酒手艺没有学到一半就得意忘形的出师了,酿造的酒也没有桃花醉的独有味道。”晏南仰着头喝尽了杯中的烈酒,他又倒上一杯,鼻翼间的清香冲淡了酒里原本该有的苦涩,桃花醉酒不是桃花醉了。
他低下头,注视着一直放在身旁的七弦古琴,琴身上雕刻着一个清晰的晏字,晏南轻抚着上面的琴弦,伸手拨弄了几声,经过修复的琴早已经没了以前的韵味,连着音准都不似从前。
“琴何时修复的?”他轻声问道。
暮楚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缓缓道:“在东岳皇宫的时候,我让若尘找了宫里最好的制琴师才修好的。”耳边传来一阵轻柔的琴音,如同小桥流水一般,缓缓的流入人的心间。
他没有抬眸,低着头继续抚琴,纤长的手指轻弄着琴弦,暮楚正襟危坐在对面,没有了往日的散漫,深色的眸子的紧紧的注视着他,他伸着手敲打着桌面,这首曲子他是听惯了的,甚者连琴谱都深深的记了下来。
准确说的是,晏南喜欢的曲子他都一字不差的记了下来。
一曲完毕,他收了手,往酒杯里再倒上了一杯:“勾栏院的桃花醉是我和映月一起酿造的,他生性活泼,也是我逼着他一起做的,后来回了将军府,兄长找我的时候也是拎的桃花醉。”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喜欢它吗?”
“为何?”
晏南喝完了一杯酒,眼中带着了几丝雾气,他抬眸注视着暮楚,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他笑出了声:“因为云镜喜欢,我从小和云镜认识,期间和父母去了军营生活,回来之后世人都说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世人都知道我喜欢上了云镜,就连着我也这么认为的。”
“二十多年来我步步为营,不惜把自己也算计进去,最后落得家破人亡,自己面对仇人还始终下不了手,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的矫情?”他眸中布满苦涩,像是经历过一场绝望一般,原本该住在眸子里的光辉早就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死寂。
是永无止境的死寂。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的将酒杯放在的小桌子上,分明没有喝多少酒,到头来像喝醉了一般,不是人醉了,是心醉了。晏南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暮楚,最后仰着头大笑着,浑身都在颤抖。
“阿南…”暮楚同样站了起来,伸手拉住了颤抖着的晏南,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他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只反复的说着对不起,反复的说,没有告诉晏南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他,究竟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