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玦疾步走进去,站进人群,只见那栋房子的门窗已经一片狼藉,很明显的子弹留下的痕迹。地上还有干涸的暗色血迹。
“哎哟喂!你不知道啊,昨儿晚那声音,砰砰几下,吓得我还以为大地震了。早上起来才知道,原来是警察抓人了。”
“可不是嘛,听说有人在这里造毒品,还有枪,昨天就是跟警察干起来了,地上这血也不是是那些造毒的还是警察的,夭寿哦,你说我们城中村咋出这种事?”
“我现在都心惊肉跳的。听说那些毒贩子都是些杀人放火的。这以后咱能住得安宁么?”
“谁知道啊!政府不是说要开发吗?赶紧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治理干净才是!”
吴玦听着这些街坊的议论纷纷,慢慢从人群中退出。
一些不成形的念头渐渐在脑子里浮现。她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似乎有点惶恐,又有点兴奋。
她一直在往后退,眼前的人群仿佛像潮水一边褪去,让她生出不真实的感觉。
“当心。”直到这个声音响起,才让她回过神。
而这个声音又却是太熟悉。她微不可寻地皱眉,然后稍稍转头。对上的正是林佳河那双深邃淡漠的眼神。
她拂开他握住自己手臂的手,眼睛淡淡移开,没有回应他。
不过他显然也并未将注意力太多放在她身上,很快便收回眼神,朝前方的人潮望去,眉眼中显出某种不着痕迹的凝重。
吴玦睨了他一眼,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只是几步之后,她却又忽然转头,盯着那个英挺的背影沉默几秒,终于柔声开口:“林佳河。”
他明显怔了一怔,转过身时,似乎是带着不可置信地茫然。
吴玦对他笑了笑:“我在想,如果城中村消失的话,你会难过?”
他眉头微蹙,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吴玦,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吴玦笑,“你也看到了,城中村这个样子,肯定有人希望它变得更好。我只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他忽然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眼神凌厉却又有些无措:“吴玦,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努力挣开他的钳制:“我能做什么?林佳河,你不需要太看得起我,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有些事情并非我想做就能做得了的,也远远不是我能掌控的。”
她顿了顿,又在他的注视下一字一句开口:“但是,如果有人想要对城中村做一些事情,让我推波助澜一把,我可能也无法拒绝。”
“吴玦。”他闭上眼睛,像是冷静了一下,复睁开眼时,又已经是淡漠无澜,“即使你再恨我,我也不会让你们毁了这里。”
吴玦漠然地看了眼犹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你知道的,这里的去留从来都不会是你我说了算。”
从城中村走出来,吴玦遥遥望着大马路上的车来车往,忽然觉得头隐隐作疼,她在包包里摸了摸,却没有摸到平日用的止疼药。
她揉了揉额头,伸手准备拦车,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她面前停下。她微微愕然,片刻之后,摇下车窗的后座,露出一张带着笑略显苍老的脸。
“吴小姐,上车吧。”叶市长对她点点头。
吴玦犹豫了两秒,终究还是从善如流地打开车门。
叶市长见她坐定,吩咐司机开车,而后作势苦笑着开口:“吴小姐,你看一场严打,本以为城中村这种地方就只能揪出几只人人喊打的臭老鼠,哪里知道,竟然打出一个毒窝?”
吴玦也淡笑:“是啊,挺令人意外的,本来城中村也不过是脏乱差,可有谁能料到竟然会抓到贩毒团伙?这下城中村的名声可就更差了。”
“不知道吴小姐有没有听今天的新闻,电视台在街上采访,很多市民都表示对城中村失望,希望政府根治这个毒瘤。我这个父母官得有所表示啊!”
吴玦终于无法忍受这种虚与委蛇,心底冷哼一声,面上却笑道:“叶市长,你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虽然我在韦宏只是普通员工,不过城中村这个项目,前期策划什么的,我是有参与的。”
“吴小姐谦虚了,你是周醒的未婚妻不是么?我也看得出来,周醒在这件事上是全权让你负责的。既然吴小姐这么说,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他顿了顿,在光线微暗的车厢内,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吴玦,“城中村这个地段是江城的中心地带,让它变成江城的文化地标,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老房子保护起来,完全发挥不了它的经济优势。我的目的就是要拆掉那些老房子,将城中村打造成最新的商业中心。当然——是要在众望所归之下。”
吴玦露出愕然的表情:“你要拆掉城中村?但是这个项目一开始打的就是保护江城传统的口号。现在突然要拆的话,韦宏怎么向市民交代?”
“吴小姐不是已经猜到昨晚这么大动静的严打是为了什么吗?政府给你们开了这么个好头,后面的还难吗?”他说着笑了笑,“再说了,毁掉城中村不也是吴小姐的愿望吗?”
吴玦怔了怔,下意识问:“晚辈不知道做了什么让叶市长有这样的误会?”
叶市长低声笑了笑:“坦白说,你和周醒到底是不是真的未婚夫妻,我不太清楚。不过你和林佳河的关系我倒是很确认。你们之前同居了半年不是吗?但是呢?不知什么原因,你现在似乎对他非常怨恨,怨恨到想要用这个项目报复。你说我说的对吗?吴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