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丝毫不会因为自己年长池桑桑这么多岁数而倚老卖老,反倒一有什么事就先来找池桑桑商量,而眼前说出这么消极话语的池桑桑显然不是他平常认识的那个桑桑了。
“我没事,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吴厂,你在我们厂里有多少年了?”池桑桑忽然话题一转问道。
“多少年?还真不少年了呢——让我想想,这起码也得有个十多年了吧,本来那个时候我还和你爸说着要好好干一场的咧——”吴厂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池桑桑的父亲,不过才一提到就骤然打住了。
他是怕池桑桑伤心。
“一直在厂里干也挺苦的,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小厂,什么都得求人。吴厂,这些年来,辛苦你了。要不是有你在的话,厂里也撑不到现在的——”池桑桑说这时,脸色也是无比凝重起来,显然她对吴厂的感激之意也是出自肺腑的。
“桑桑你言重了,不过我呢,老实说还就是喜欢干这一行,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干什么其他的活,大概是年纪大了,就不想换工作折腾了。你看留在厂里的那批工人,这么多年下来,我们给她们工资加的也不算特别多,她们也都是懒得挪窝,估计心思也都和我差不多。”吴厂倒是很谦虚的说道。
他是个实在人,以前桑桑刚到工厂,有不懂的地方,他也会毫不客气的指出来,不过对工厂他也是尽心尽力的了。
“吴厂,我知道了。谢谢你!”池桑桑说完后就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办公桌面,因为断电了,池桑桑的办公室就在厂里的一楼,这个点上外面那炽热的太阳正是对着她的房间直晒的,房间里没一会就热得像蒸笼一样,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两人也都是汗哒哒起来。
“都是一家人,谢啥咧——”吴厂说时也站起来准备下班了,不过临走前忽然又转身过来,长长的吸了口烟后,这才语重心长的提醒道,“桑桑啊,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也得物色下对象的事情了,可惜你叔我整天和工人打交道,认识的文化人不多,你也只能自己多长心留意这事了,在咱这里,像你这样年纪的老姑娘可是不多了——”
“吴厂,我知道的,谢谢啦。”池桑桑说到这时,才露了个笑脸给吴厂长,吴厂长见着她眉目间不知何时已经欢喜回去,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池桑桑,大学毕业三年有余,今年已经是二十七的年纪了。
毕业后的那几年,此时要去回忆追望,其实也是短暂的犹如白驹过隙。虽然工作的这几年,池桑桑的待人处事能力自然是老练多了的,但是实际上她的心理年龄还是完全停留在大学刚毕业那会的状态。
每次一打开自己的朋友圈,她以前的同学朋友都忙着晒婚纱照晒宝宝照,而池桑桑呢,唯一好晒的大约就是在工厂里热火朝天赶货的场景,当然她也没有足够空闲的时间去晒这些。
她是自从在厂里工作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忙得像是旋转的陀螺似的。惟有此时,在闷热的办公室里,她靠在椅子上,一个人闭目想了好多。
她起初来工厂的目的,不过是因为爸爸临终前的遗愿。
刚毕业的人总是格外单纯,也是尤其的不知天高地厚,想着再怎么艰难也要努力完成爸爸的遗愿,将他生前一手创立的工厂做大做强。
只是现实往往不那么如人愿。
池桑桑脑海里闪过先前看到的财务资金情况,她管理这个厂,已经是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的了。
眼下更糟糕的现实是,池桑桑真的发觉自己已经很累了。
还有什么比心累更让人感到恐慌的呢?
而且,她还到了该谈对象结婚生孩子的年纪了。
尽管池桑桑这人天生就是个乐观派,不过当所有事情都堆积到一块的话,生活其实并没有那么教人遂心遂愿的。
池桑桑傍晚到家的时候,孙玉芬正在厨房里做饭。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孙玉芬知道自家女儿工作辛苦,对池桑桑倒是很心疼的,说时从冰箱里端了碗绿豆汤出来。
池桑桑从外面回来出了一身热汗也正口渴的厉害,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的汤水,剩下那干干的绿豆趴在碗底,瞧着怪可笑的。
“今天开始限电了。”池桑桑说时还稍微舔了下自己的嘴角,大概是老妈冰糖放的太多的缘故,还有点甜味留在上面。
“哦。那有点麻烦了,又是大热天的更难熬。”孙玉芬脸上也明显有点低落起来。
“妈,今天上午锦大的人来联系我,和我谈了下关于转让出售工厂的事情。”池桑桑开口说道。
“这样啊,他们看中的肯定是我们厂的地皮,堵在他们那片统一规划的区域里,怪碍眼的。”孙玉芬的脸色明显是怔住了,不过一小会后她也是叹了口气,“现在开厂也难熬,卖给锦大也不是件坏事。”
“恩。”池桑桑原本最担心的便是妈妈这关过不去,毕竟当初爸爸办厂时,那时孙玉芬的身体也好着,也是跟着爸爸四处奔波的,投注下的心血并不比厂里的任何一个人少的。眼下见着妈妈的思想也通融的很,她心头主意已经拿定了。
“桑桑,那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你在厂里呆了这么多年,去找其他的工作也不知道好找不好找。都怪妈,当初没有拦着你,一晃你就这么大年纪了——你看你那些在银行里或者大公司里上班的同学,个个都已经解决好人生大事了,就连小莺,也准备新房要结婚的了。”孙玉芬其实纠结来纠结去还是纠结到池桑桑的终身大事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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