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莲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就明白了,那个会在她闹脾气时拍拍她的头,会在她难过时轻搂她入怀,会在她开心时一起快乐,会在她害怕时如山一般待在她身旁,会在她受到威胁时挡下一切的男人已经消失了,再也不会有谁像他一样,让她付出真心。
她不发一语的起身、下床,正眼都没看慕容萧一眼,就一步一步的往门外走去,在那个当下,连一直守在她身后的慕容萧都没看过这样失去生气的她,她的背影是难过、是心碎,是不知所措,还有绝望,所以他没有阻止她,也没能将她留下。
慕容萧还记得那日白狐没有一丝犹豫,在慕容萧阻止他之前就将自己的内丹取出,就差那么一点点,白冲则是眼眶红红的以一步之差到达白教,可是在看见快魂飞魄散的白狐时,又流下男儿泪。
「白狐,你怎么那么衝动!」白冲突然朝白狐施以法术,想以自己的修为护着白狐,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阻止白狐的消失。
白狐微微一笑:「哥,白教就交给你了。」
白冲听到白狐叫他一声哥时,自尊心和尊严全都不再重要,白冲早已泪流满面,痛哭流涕,慕容萧站在一旁也为之鼻酸。
白狐见白冲如此,更是开怀大笑:「别哭了,哥哥羞羞脸。」宛若回到两人小时候,闹脾气的时候。
白冲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好,哥哥不哭。」也是粲然一笑。
「我希望你可以替我照顾好小莲。」白狐的神色转为正经,「我不想把小莲交给他。」然后转头指了指慕容萧。
白冲不停点头,可是泪依旧掉下来,在泪眼模糊之馀,白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她的眼前,他没能看清楚白狐最后的模样,慕容萧虽一直都跟白狐不合,现在这样他还是流下了泪,这一辈子,他都没机会超越白狐了。
慕容萧不知道唐婉莲是怎么知道的,可是他不担心,因为那日,白冲答应过白狐会好好保护唐婉莲,所以慕容萧在目送唐婉莲离开房后,跟着离开了房门,便再也没有去过白教,只是偶尔在山水间行医时,会想起有过那么一个倾城佳人曾住在他心上,只是她的心上有着另一名绝色的白发男子。
那年的不归山还是一样下着无尽的大雪,白教的教眾还是一样勤于修炼,唯有一人,佇立在那纷飞的大雪中,曾在一夕之间,白了乌丝,仿佛要与天地合而为一。
「小莲小姐,该回去了。」白冲温柔地替唐婉莲披上一件衣服,可唐婉莲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安静地看着远方。
白冲见唐婉莲的态度也没有讶异,只是淡定的说着:「其实,我在白狐的房里找到一张纸条。」
当唐婉莲一听见白狐两个字时,空洞的眼神才有了一丝光彩,问:「什么?」
白冲将纸条递给唐婉莲,然后化作一缕烟,唐婉莲等白冲消失后才将纸条摊开来看,上面只有一行字:
我愿用我千年道行,换你一世安乐无忧。
其实这段日子唐婉莲明明很悲伤,她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也许这就是白冲所说的,当遇到真正令人绝望的悲伤,那是连泪水都没有的,因为早就超出能负荷的痛,心都死了,又何尝有泪可流。
唐婉莲就静静的,静静的站着,说实话,她也有试着去寻找让白狐重生的办法,可是总一无所获,不论怎么等,他都不会回来,在他将内丹给予她的时候。他已经成为她生命里的一部分。
直到再次看见白狐的字,唐婉莲没能流下的泪才如瀑布般流下,她的心没有死,只是没有了白狐,她的情绪便再也不会有起伏,能够给予唐婉莲悸动的,白狐是唯一一个,只是白狐在世时没能将他对唐婉莲的爱表现出来。
白冲躲在远处,看见唐婉莲蹲下痛哭,才总算放下一颗心,有血有肉的唐婉莲回来了。
「冲哥,那字真的是教主写的吗?」儘管白冲已经成为教主,白影仍不改称呼,对他来说白狐才是他一辈子的教主。
「当然,那可是白狐晚上在房里偷偷写的,不过被我给看见了。」白冲露齿一笑。
时间依然转动,四季依然变换,唐婉莲带着和他的承诺守在原地,一年又一年,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的青春年华不復存在,她已渐渐记不清他的模样,而这几年就如同以前她等待他的日子,为的只是再见上他一面。
「狐,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一起白头偕老了?」唐婉莲抚了抚自己的早已斑白的发,莞尔一笑,却不见当年的纯真与无邪,只剩道不出的沧桑。
对于眼前一无所有白茫茫的场景似乎早已习惯,唐婉莲就这样盯着眼前的空无,一件一件诉说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生动活泼,仿佛白狐就站在她的面前。
「狐,还记得你曾说过,若是缘浅,何必情深吗?」唐婉莲开心的说,「可是我觉得不是呢,我觉得这辈子能够遇见狐,是何其有幸的一件事,所以我一刻都未停歇的在等你。」
「可惜,我还是等不到你了。」
唐婉莲扬起的笑很美,美得让人屏息,却在剎那间,无预警的跌入雪中,久久没有站起,她倒在雪地上闭上双眼时,宛若又听见白狐训斥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