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人点了炮竹,杂着孩童欢笑。
此刻天近日暮时分,昏黄的天色卷着长风,把万家灯火和欢声笑语送来,吹开一年的寂寥。
宋隽牵着马,一个人走在街上。
这万家灯火与她了无关系,却又和她息息相关。
她不晓得怎么,就想起赵徵来。
想起他那句:本欲邀你一起过年节,只是你大约不愿意。
宋隽的确是不愿意的。
江子熙说得过且过,可许多事情,总是不能糊弄的。
譬如她觉察出她对赵徵,是真的越来越心软,总有一天,大约就要被他的温情款款消磨的水滴石穿。
赵徵喜欢她,想要叫两个人近一点,为此愿意拱手送了把柄在她手里。
倘若她也喜欢上赵徵了,又该怎么样呢?
她不乐意为着世人的情爱低头,哪怕那情爱真像弯刀利刃,轻而易举便要人性命,叫人无力抵挡。
她笑一声。
可惜人心总难测,连她自己都糊涂着,赵徵此刻真不曾问过她时候,她又觉出怅然若失来,哪怕是要拒绝他,也指望他问一句。
不过也没人是总爱犯贱的,那日车上过后,赵徵送了她会家里,临走还是把她伺候得体贴,掖了被子喂了汤药。
这之后就没了声息,细细算来,和赵徵已经几天没见面了彼此之间无甚公务要忙,都歇在家里散漫带着。
宋隽一摇头,翻身骑上马。
她拍着那马儿慢悠悠想,人家赵徵凭什么要为了她一次次犯贱,明知她不愿意,还要为她一次次舍下脸面,去暖她这不知好歹的硬石头。
她随手拍了马,坐在马上闲散地想着事情。
所谓老马识途,她这马不算老,但竟认路。
一刻钟后,走完了神的宋隽挑着眉看向远处遥遥的赵家,匆匆忙忙勒了马。
赵家挂了灯笼春联,张灯结彩地要庆元日,里里外外都热闹着,宋隽眯着眼看,拍马转身要走,忽然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个姑娘,俏丽得很,身量纤巧瘦弱,正要戴上帷帽。
送她出来的是初一,这丫头偏头撞上远处宋隽视线,略一愣,才要喊,被宋隽冷着脸示意噤声。
宋隽盯着那姑娘,半晌,笑起来。
哦,沈二姑娘。
适才那一腔子乱七八糟的心事仿佛是匆匆忙忙瞎矫情了一场,宋隽自己都觉着脸热,拎起缰绳,纵马远去。
远处初一看着,再顾不上和沈二姑娘客套,应付两句匆匆回府,叩了赵徵的门。
屋里头的人冷着脸色,抬头看她。
适才奴婢送二姑娘出去时候,看见了殿帅,她也看见了二姑娘,殿帅脸色不太好看,转头拍马走了。
赵徵眉依旧皱着,语气有些沙哑。
晓得了,她大约恰好路过,我过几天去寻她解释。
初一叹口气。
陛下下旨,要沈二姑娘趁着年节前后,日日来寻您请教功课,您
赵徵嗤笑出声:寻我请教?他难得下几次旨意,一次比一次荒唐我那二弟不是快回来了,等叔伯们回来,叫他指教。
初一愣了愣。
不是说要叫宋大人来过年的么?
这事情他很早便开始打算,往年冷冷清清的宅子也难得张灯结彩,一丝一厘地苛求人把屋子收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