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大声哭闹,就坐在那低头沉默,两眼放空盯紧地面,不知在看些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做不好吗?”,钱原问他。
程容摇头,抬手又倒了杯酒,仰头送入喉中。
“你太没攻击性了”,钱原捏起鼻尖,眉头微皱,“我陪你去见过客户,你一直被客户牵着鼻子走。客户说我没时间,你说好的那我下次邀请您。客户说我再想想,你说那我等您电话。客户说我不需要培训,你说知道了那您需要了再联系我。我告诉你,你永远等不来他的回复。知道做这行需要什么吗?要不停的见面和推进,你的每一通电话要有效果,而不是得过且过,寻个心理安慰就得了。”
“我知道,但我做不到”,程容小声嘟囔,喃喃回答,“客户……凭什么听我的话,我对他有意义吗?我的工作有什么用?我有什么价值?”
“饭都快吃不上了,还有闲情谈理想”,钱原冷笑出声,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先保证自己饿不死,再去悲天悯人吧。你手机响了,不接吗?”
“不想接”,程容把头埋进膝盖,手指揪紧头发,“为什么我要过这样的日子?都是因为他,讨厌他,不喜欢他了。”
手机响过数次,终于偃旗息鼓,屏幕也不再亮起。
没有声音后程容反而懵了,他拿过手机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它,看一会松开,松开一会又抓回。
“怎么不打了?”,程容迷迷糊糊盯着屏幕,像把对面的人拽出来,“烦人精,烦人精,这么快就不打了。”
程容酒意上头,也不和人打招呼,迷迷糊糊往外走,走到门边脚下踉跄,刚滑下半寸,被人拦腰扶起,跌撞挪到车上。
钱原发动引擎,驱车往蓝海湾开,他半开车窗,点燃一根烟,火星在夜色里燃烧。
“明天我给你挂一单”,钱原轻声叹息,打开音箱,让大提琴声舒缓流出,“撑过半年考核再说。”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无权无势,在大城市打拼,烈日里走过,夏雨里跑过,冬雪里冻过。
一分一分攒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曾经最大的梦想,是去肯德基大快朵颐,点满一桌子的快餐,根本不用看价格。
过了那个阶段再回头一想,当时虽然交不起房租吃不起饭,但反而更有冲劲,更单纯快乐。因为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可失去的。
越往上爬,背负的责任就越多,越没法放手一搏。
看到程容,就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后半夜睡不着起来看电影,看过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房间空旷,有声音支撑,似乎能丰-满许多。
程容被放回床上,又恢复双腿蜷缩的姿势,把头埋进膝盖,把自己抱成一团,沉沉睡了。
床头手机又要震动,还没响一声,钱原突然伸手,把静音打开。
因为没有充电,电量只剩百分之二十,钱原扫了一眼来显,干脆利落长按小键,把手机关了。
屏幕的蓝光一寸寸消散,仿佛竖起屏障,把对面急切的人关在外面,不允他再靠近程容。
作者有话要说:
ps:必须借文抒情一番,感谢朋友们的评论、海星、收藏和凤凰蛋支持,感恩金主爸爸中二少年、胖鱼和晤明的玉佩支持,代柏哥和小容容感谢你们!
第23章
容容……关机了。
后颈被酷暑舔过,热烫混着麻痒。皮肉似被埋入银针,红疹接二连三冒头,从脊背向下滚落。
热汗浸透的裤子失了温度,变得湿滑寒凉,紧紧贴在腿上。周柏慢慢松手,手机从指间滑脱。
他抓住汗湿的头发,把头埋进两臂,指骨压进头皮,再抬头时眼圈泛红。
呼啸的海风从远及近,浪涛卷着铺天盖地的水雾,将他卷裹其中。天边的星子被乌云淹没,光辉散尽,温度也随之冷却。
他在外面坐了一夜,不言不动,如同沉默的雕塑。
第二天天微微亮,他狠狠抹了把脸,走回小屋洗漱穿衣,轻手轻脚穿好三件套,又蹲在鞋架边找皮鞋,从三双里找了磨损最少的一双,穿好后悄悄出门,没发出一丝重响。
他关门的一刹那,安仁和成哥在黑暗中齐齐睁眼。两人背对背躺着,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先动。
太早出门,几家想谈的快递网点没开,只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克丽丝甜品还亮着灯。这里有位糕点师非常有名,能把绘画和蛋糕结合起来,让原本厚重的蛋糕变得轻盈漂亮,令人不忍品尝。但她有个要求,每个请她做蛋糕的人,都要亲自完成一小部分装饰,令她满意才能通过。光这一点,就让不少人望而却步,不过也多亏这个,挡掉不少排队的人,周柏才能顺势捡漏,得到常来“作画”的机会。
周柏要做一只荷兰垂耳兔,作为蛋糕上的装饰。
时间太早,甜品师还没有来,助理姑娘把他领到操作台,让他自己练手。
前面的画报上是一只雪白毛球,小巧鼻头和三瓣嘴嵌在脸上,两条长耳垂在颊边,神态娇憨,表情神似程容。
周柏伸出手指,轻轻摩擦毛球的脸。他心神不宁,模具在手心比划摆弄,时不时摔在地上。两小时过去,不知弯腰捡了几次。
助理在对面调奶油,开始还能忍着,后来忍不住劝阻:“先生,如果心情不好,过几天再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