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生霎时生出噩梦般的感觉,难道……
“是鹤蓝,他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他只有这样试试,能不能行谁也不知道……但他让我转告你,如果不行,就让我和你说对不起,他说死亡并不痛苦,活着才是折磨。”青衣鬼章戎说到这番话时面上才现出戚哀之色。
“节哀顺变。”
翠生身子不可抑止的抖动,心里突然生出一把刀般,一道一道磨着,磨着肠胃,磨着五指,一道覆盖一道,愈加疼痛,疼得他几乎站立不住。
摔坐在小坟包前,手指插进土里,让疼痛顺泥而下,让那厮感同身受。
那个月圆的夜,鹤蓝陪他喝酒,微笑着看他疯看他傻看他为另一个男人痴狂心碎。
他微笑着对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他,但我与他不同,我喜欢的东西,便会努力去争取。只是这次他比较狠,竟用这么惨烈的法子,在你心里留下记号。”
你是在怪我么?怪我没有骂你,怪我没有恨你,怪我连一顿痛揍都没有给你?一个两个都是混蛋,学什么不好,你学他!
青衣鬼章戎陪他蹲在一处,翠生忽然想起什么:“他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你要去哪,你为什么要去,你会不会要去对吗?”章戎无奈的摇摇头:“他怎么会不知道,他能听鬼啊……他说你一定会去的,因为你的性子就是这样,即使不为朗坤,为不相干的人你都会去……”
“他说他已经厚皮厚脸的追了你这么久,这最后一次说什么也要追的……我们劝过他,这么干不靠谱,他说他就喜欢刺激……”
第66章厮守
只有你的体质可以进鬼门,那纸红符就在鬼门与人间的交界,每刻都在变,如果你选择履行你的义务,那么就在那符上加一道金光咒,但这旅途将不会顺遂,因为恶鬼们是希望你把它摘下来的,所以它们会用各种办法哄骗你摘下红符,或者,将你永远留在那里。
谁也不知道鬼门什么样子,有人说那里血池刀林,处处充满腐烂的味道;也有人说那里明媚曼妙,处处弹奏着极乐的乐章。
如果你决定要去,就把这些药拿回去,否则以你现在的体质,很危险。
长戚将新煎制的药物推到翠生面前,更大的牛皮纸包裹,翠生咽了咽吐沫。
翠生找到云翡,后者仿佛瘦了一圈,伏在云翡的胸膛里,对方的心跳声更加清晰,仿佛只隔了一层薄皮。
“见钱来死了,鹤蓝也死了……”说出口,才成了事实般,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尽数染在云翡胸前,那个嬉皮笑脸的人真的不在了。
见钱来或有可能寻到章戎为伴,而鹤蓝,就那么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云翡身子僵住,拥着翠生的手臂环得更紧:“怎么会??”
翠生用力的摇头:“是自杀……”
云翡任翠生的头埋在自己怀里,只是一双手在他肩上不断摩挲,似是想将手掌的温度用这种方式传达给他一样。
“我不管别人怎么做,我要你答应我,哪也别去,天下的事有天下人管,我只要你平安,我们厮守一辈子。”云翡声音不大,却足够蛊惑人心,如大罗金丹般安神。
灯下二人的影子如溶成一个般,紧紧黏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徐徐分开,翠生心中一片澄静,暗地却已打好了主意。
有的事情不是缩起脑袋就能当作看不到的,朗坤因他而死,鹤蓝也是,将来还会不会有,谁也不知道。
于公于私,这一遭都躲不掉。
翠生安静的伏在云翡怀里,以他们惯用的姿势交缠着睡下,脑子里过电似的闪过一幕幕画面,从第一次出任务到最近那次,每个细节都清晰无比,尤其在地球彼端那个小城的日子,格外深刻,因为那声刺耳的刹车声,因为那个闲闲站定的人,因为那截晃悠的中指上深绿的翡翠戒指……不能回想,记忆呼啸而过,带来潮湿酸涩的海风味道,呛进喉头。
某些东西一旦已经决定,便是破釜沉舟,因为有了信念,而不再彷徨。
翠生忽然觉得即将面对的并没有那么困难,仿佛只是一桩简单任务,依稀时间又回到一年前,那个被苍兰遮挡的午后阳光里,云翡严肃的警告他,不要多添事端,我只要自家兄弟平安。
而他却仍是那个懵懂少年,暗自打定主意,还是趁着月黑风高摸去了那户破败的小屋。
只是那时,有个人嘻嘻哈哈的陪他。
所以这次,你也一定要陪么?
翠生苦笑,那我就去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可能的话,再找到朗坤……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也要把你们拖回来。
感觉身边人睡熟后,翠生蹑手蹑脚下地,回到自己房里,把药包拆开,小炉烧热。
云翡不可能没有察觉,每一次翠生的偷溜他都知道,他只是喜欢看他自以为瞒天过海成功后的小小得意。
云翡很自私,这点翠生知道,他自己也知道。
在这种紧要关头,通常我们的光辉主人公都会散发着冲天豪气眼角噙着泪滴说,你去吧,为了黎民百姓!
但云翡可不,作为天玄院的大师兄,他既没志气也没豪气,他从没想过拿试炼会的第一,也从没想过要众师弟都怕他,他只想和翠生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回到从家,种株桃树,偶尔接点任务,回来和师傅喝杯小酒,和翠生依偎到天长地久,这就是他美好人生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