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默不作声地啜了半盏茶,良久方道:“正是因为是他生辰,朕才更不能允了他。难道你忘了那个疯妇曾在他生辰之日做过什么?”
皇后心中一跳:“陛下,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
皇帝轻哼一声,放下茶盏。
窗外大雨成股成股沿着窗户流下去,渐渐蒸腾起雾气。
皇后窥他神色,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偌大的宫室内,一时无话。
片刻,皇帝才又挑起话端:“皎皎身体怎么样了?”
皇后忙道:“臣妾上午刚问过太医,说是已经大好了。”
“那便好。朕上次瞧着,皎皎对你那个赏菊宴很有几分兴致,你留意着她身子。若是尚未好全,往后推些时日也就罢了。”
这宴会名为赏菊,其实是为当今的太子殿下挑选妾室,京中贵女及其家人都会前来,甚至还有地方上的官宦之女专程上京参加。其中涉及到多少人力物力、多少心思,皇帝轻轻巧巧一句话,便要更改早已定好的时间——只为一个对这宴会本该是无足轻重的公主。
可谁让她是皇帝独女,谁让她是多年来盛宠不衰的柔嘉贵妃所生呢?
温皇后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她静静地垂下眼,柔声道:“是。”
雨越下越大。
内侍阿礼抹了把面上的雨水,看着面前大门紧闭的巍峨宫殿,颤着声劝:“我的爷,咱们还是回去吧。今儿可是您的生辰,见不着娘娘也就罢了,总不能再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无人应答。
阿礼望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他穿一身洗旧了的深灰色衣裳,肩宽腰窄,身形异常挺拔,在倾盆大雨之下,仿佛一株从坚硬的石板上生长出来的、不合时宜的青松。
“那么,至少让奴婢为您撑着伞……”
“不必。”那声音极其冷静,如竹击冰,带着丝寒意。
阿礼束手无策,盯了天空两眼,小声咕哝:“真是的!昨儿还是大太阳,今日偏就下雨!连老天都跟我们爷作对——”
归衡低下头,冰冷的雨水沿着他峭拔的眉宇冷冷地汇聚。
半晌,他轻促地笑了一声。
“阿礼。”那人终于转过头来,鬓发微弯,湿漉漉的贴着脸颊,阴霾天空下一双夜雾似的眼睛:“就是要下雨才好。”
下雨哪里好?阿礼茫然不解。
殿前金砖本来就够硬了,更别说加上雨水,寒凉湿黏,跪的他膝盖痛。
但有些事做主子的不明说,他也不能问。
他的这位主子心思深沉,就算是摊开了对他说,他也未见得能听明白。
反正殿下要做什么,他陪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