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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2页）

这老头拉的曲子，原谱应该是古琴曲，而且是属于那种阳春白雪类的琴曲，难怪他面前的破碗里只三枚小钱，还得走到离西湖比较远、价钱比较便宜的地方才能买到一个能填肚子的大饼。

这有名的地方，东西越是贵得没道理。

她也坐下，顺手就操过老头手里的琴，惹来他的惊愕瞪视。

记忆中的那首熟烂于胸的&ldo;随心曲&rdo;就这样流淌在雪花飘飞的西湖边上。

卖艺的盲眼老头在年关前的大雪夜里凄凄然地拉着旧二胡，他破衣烂衫的妻子则拿着他的拐杖，跟着……

身边隐约传来轻微的哽咽声，视而不见。

还有就是艺者病中望着月夜，心中无限悲凉时所作的&ldo;月夜&rdo;。不久这月就要升起，而几个时辰之后又会东沉，所有的人间喜怒哀乐又重新摊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碗里不停地有金属落掷之声，充耳不闻。

……

她知道，自己是用了感情进去，才能去感动旁的听客。不过现在这时分，她不想去注意其他人的感觉，只一径地沉浸于乐曲中，将脑海里所有感动人的曲子都挖出来。

天色暗得很早。

&ldo;兄弟，去喝杯老酒、暖暖身子吧?&rdo;

灰山羊胡的老头帮她拍去肩上、包头巾上的积雪。

艰难地站起，原来她的腿脚都已冻得僵硬不堪。江南的冬天果然难熬啊!看一眼破碗里头和边上的大把制钱，她笑出来。

&ldo;老先生，曲子是我拉的，可这琴是你的，咱们一人一半如何?&rdo;

老头有些迟疑。他看得出对方还不至于落魄到卖艺乞讨的地步，这是怜悯呢，还是乐者喜欢卖弄的天性呢?

&ldo;走吧!这天下雪的时候还好，明天融雪的时候可冷得够结棍[厉害]!&rdo;桑玛到了南方，自然而然地将京师口音慢慢加以改变，居然能让人一时间猜不出她的来处。&ldo;呵呵……我提议哪，来个三两白酒、两碗阳春面、四个白面馒头，来个杭州&lso;三白&rso;，如何?&rdo;

&ldo;噗‐‐哈哈……好!好雅兴!&rdo;

老头有住处，是在满觉拢附近的小山坳里的草棚里。从西湖走过去可不近，因此两人走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黑透。

&ldo;你来得不是时候，要是八九月份，这里都是桂花树，这人走着路、也好象带着股香味道。呵呵，人家是采菊东篱下，我呢，是赏桂西旁边!哈哈!&rdo;

棚子里满是霉变腐朽的气息，连同不会清洁整理的老头身上散发的味道，让桑玛有些坐不住。

&ldo;老先生，你是念了不少书的，为何不去考科举?&rdo;听他弹的琴就知道。

&ldo;哼!我家先祖，曾经中过大明朝的状元!所以从我祖父那一辈起，就不食满人的俸米!&rdo;

&ldo;宁愿挨饿?&rdo;

&ldo;哈哈哈，我有几位叔祖都死在扬州、嘉定，你说，我这个晚生小辈，还有脸去侍奉那什么满人主子嘛!&rdo;

桑玛轻叹。她酒几乎没喝，也不碰脏碗里干了的白面，只饮水壶里讨来的剩茶水就白馒头。

老头顿了会，&ldo;我说，姑娘，你这年纪、这性子……真可惜了，若是男子，说不定能跟我的祖先们一样出息!&rdo;

&ldo;出不出息的无所谓，&rdo;她一点不在意他看出自己的性别，因为她的头巾早松脱了。不过这老头子既然是念古人书的，连男女之防也无……还是自己太男性化，让他没有意识到?&ldo;只要做自己能做的、想做的，吃什么用什么的都无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