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渡的暗礁小岛上并没有发生什么见血光的事儿,这一点远出韩胜的意料之外,他在船上等的心焦,一面担心大爷被暗算,一面担心茜香国的船队会突然来临,要知道,他们和北静王那边根本没碰过头,所以想借住水军来护航基本是件不可能的事儿。
直到看到林致远平安无事的返回船头,韩胜这一颗心才算平安落地。
“大爷,可就起航?”
见林致远微微点头,韩胜急忙叫船手起锚,大舵一转,三扇大帆全力鼓起,整艘船犹如脱跳出水的银鱼,速度叫人惊疑。
姚承允立在暗礁之上,与船尾的林致远遥遥相望,直到对方成了个小小的黑墨点,彻底消失不见,他才冲着远离自己的奋勇号挥挥手。
不大会儿,船小心的靠近了下面满是乱石的小岛,船艄上伸出张长长的跳板,对姚承允忠贞不二的家仆跳了下来。
“大爷瞧,林家那小子就像落荒而逃似的,真是给咱们丢人。”家仆嗤笑了一声,探出胳膊去扶姚承允。
姚承允心中忽然悲戚长存,看着身前这个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忠仆:“勇叔,你跟着我可曾后悔过?”
这个叫勇叔的是一味木讷之人,认准了姚承允就永生不会改变,他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大爷是做大事儿之人,我一个泥腿子,这辈子能跟随在大爷身边,全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可是你知道吗?林致远刚刚说”姚承允语音有些苦涩,忽的哽咽了一下,继而又迅速说道:“家中老父被我活生生气死,母亲大病不起,几个妹妹下落不明。若不是我的一时贪念,怎么会有今日的惨剧!”
姚承允愤恨的用力握紧拳头捶打自己的脑勺,勇叔痴痴的望着姚承允,对大爷的话不敢相信。
勇叔快四十的人,在京城姚家有妻有儿,所说不是貌美似天仙,可妻子贤淑勤快,儿子跟着姚家一个堂少爷在学历读书。当初妻子死劝活劝,就是不希望勇叔继续跟着姚承允在刀口上过日子。可偏偏事与愿违,男人生来就有一颗建功立业的心,而且别人越是劝,越是助涨了他这种信念。
勇叔不是不想妻儿,只是明知结局不好,为何还要多费一颗心。勇叔嘿嘿一笑:“大爷这回反了茜香,等回到帝都,那就是头一号的功臣。”
姚承允没反驳勇叔的话,只是背着手说道:“此番能否成事,最终要看林致远的奏折怎么写,他若心存善念,你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否则,谁会宽恕一个反复背主的人?三皇子首先就饶不了我!”
勇叔忙点头称是,姚承允又道:“此番再回茜香,大王子必定要拿你我严加盘问,我瞧那人性情暴戾,不是明君之相,来见林致远,虽说是公主的帮忙,但是我想不出半日就会传到大王子的耳中。若想活命勇叔,就得要紧牙关,透漏不得半点消息。”
其实当日的姚承允真的是一心为国,可惜到了福州才发现,一切远非想象中那样简单。军中上下只听昭武侯一人发号施令,皇帝在此的将军、校尉如同虚设,鸿胪寺诸多官员每走一步都是寸步难行。茜香的人早就盯上了初来乍到的他,于是设下连环局,一步一步将自己逼上绝路。
当时的姚承允要是不跟着茜香大王子出逃境外,只能被他们的各种诬告弄的锒铛入狱,再加上他一直不忿林致远的步步高升,所以姚承允一时昏头就做出了叫自己后悔终身的事儿。
姚承允连忙甩甩头,将杂念摒除,对着勇叔说道:“不要惊动任何人,将咱们准备的东西送到荀家二少奶奶那里。”
勇叔慎重的一点头,明白此物的重要性:“大爷放心,东西早早就送出去了,只怕这会儿已然到了驿馆。佛祖保佑,希望林家那位小姐别数典忘祖,忘记了自己的出身。求着老太姑奶奶的小影儿能保佑大爷心想事成。”
林致远到了码头时,荀晟睿没等船停稳靠岸,一个箭步就蹿了上去:“如何?可遇上了敌袭?”
“放心,姚承允算得上是个守信的人。”
二人登岸,林家的人早牵了马过来,林致远却不急着翻身,而是接过缰绳与荀晟睿说道:“你我此番来福州,不见见北静王和南安郡王实在说不过去,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极好。”
荀晟睿敛声道:“北静王水溶主战,南安郡王主降,听说二人分歧极大,连军中大营都安置在两个地方,一南一北。”
林致远笑道:“自然是先去拜访主帅,晟睿别忘了,北静王水溶才是五万大军统领,南安郡王不过是辅佐,只可惜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南安郡王不识好歹,仗着年岁长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荀晟睿心领神会,低头一笑:“你定是主战派的,否则也不会替北静王这样说话,那小子连吃五次败仗,竟无一次完胜,着实叫人沮丧。”
林致远一身冷哼:“所以说嘛,这帮人现在只当我是个替死鬼,若茜香攻克下来还好,若不然,只怕都要将罪过按在我头上。想的倒美,不狠狠打个胜仗,我凭什么去和茜香交涉,我哪里来的资格!南安郡王不是主降嘛,好啊,这头先锋的位置就留给他!”
荀晟睿哈哈大笑,眼前已然能看到南安郡王披头散发,在金銮殿前痛哭流涕的样子了。
二人翻身上马,身后各带着二十来位好手,快马往水军大营而去。
此时,北静王水溶刚刚换了新药,爱妾薛宝钗端着新熬好的燕窝小心翼翼的服侍着自己。水溶久不见新婚爱妾,竟好像瘦了好大一圈,于是心疼的抱住了薛宝钗的拳头:“等回到京城,本王定要为爱妾再次请封。”
薛宝钗心下狂喜,却仍旧露着腼腆拒绝道:“王爷抬爱妾身,只是妾身越加该谨守本分,如今得王妃娘娘厚爱,请旨赐了六品诰命,妾身的母亲为妾身在菩萨面前叩谢王妃的恩德,如今宝钗何德何能,敢再次邀功!”
几句话就挑拨起了水溶对嫡妻的不满,先不说此番没有亲自来照料自己,再就是为了郡王府的体面,宝钗也不该只给个六品,少说也是正四品,往前也不是没有这个先例。
水溶哼了哼,没有说话,不过宝钗却心下一宽,知道王爷这是上心了,只要自己能再接再厉,何愁将来的北静王府不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王爷!”帐帘外小厮来回话,“鸿胪寺卿、太子少傅林大人前来拜见。”
水溶一听是林致远,面上一喜,“总算是来了个做实事的人,赶紧将人迎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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