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神色不善的盯着王夫人,气道:“这还哪里是个侯门夫人的样子,你的礼教哪儿去了?”
王夫人喘了喘气儿,口中极为干渴的说道:“老太太”
“鸳鸯,”贾母叫了跟着王氏进来的鸳鸯,“给二太太倒口水。叫她且慢慢讲。”
王夫人接过了上好的六安茶,抿了一口,才说道:“刚周瑞家的进来与我说,外面都在传,林家大爷被皇上封为侍读学士。”
贾母带着翠玉扳指的拇指就是一抖,随即不自在的笑道:“必然是你听错了,怎么会?就算是皇上封了官职,能到侍讲学士这个位置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宠。”
王夫人言辞肯定的说道:“不会有错,周瑞家的说,外面满大街都在传这事儿,说林家又要兴起来了,老太太,你说这林家小子是走了什么运?皇上这样看中他!”
贾母面色不虞的念叨:“侍读学士没想到林家哥儿还有这个运势。我还以为他们家是熬不过这一关的,看来,他在皇帝的心中远比我们想象的重要。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一字之差,可是有千万里之别。”贾母深谙官场的黑暗,更明白这些男人们为了进得一级要付出多大的艰辛。
林致远二十不到,却做到了从四品的侍读学士,看样子,似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内阁的行列。本朝最年轻的从四品,连自己的二儿子贾政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
“去,”贾母重重的说道,“将咱们府上的冰拨出一半送到林府去,夏日酷热,叫林姑娘多多的照应自己。”
王夫人有些迟疑,抬头看着贾母:“可是,咱们在这个时候上门,会不会叫别人说闲话!”
“浑说。那是我的外孙女,我嫡亲女儿的骨肉,送她夏日用的冰全是咱们的亲戚情分,谁敢说半句?”贾母又是气愤又是羞愤的“啪啪”捶着大炕上的黑槐猫儿工翘头案,上面的青花瓷盅咣当咣当作响。
王夫人吓得脚往后挪,生怕贾母的那只瓷盅摔到自己的脸上。
“儿媳这就去,这就去。”
躲在后面的贾政不敢出来,直到鸳鸯笑盈盈的转进碧纱橱的小门,“老爷,二太太已经走了。”
贾政讪笑道:“是,是嘛。好,我这就出去。”
贾母瞥了二儿子一眼,低声说道:“刚刚你媳妇儿的话都听见了?”
“是,儿子也没想到瑾瑜这般的好命。”
贾母哼道:“榆木脑袋,你也和你媳妇一般似的。”贾政莫名被骂了一通,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错了,忙瞧贾母。老太太说道:“你想想,皇上无缘无故的就提拔林家哥儿,这事情本身就蹊跷。右都御使的弹劾似乎还在昨日,事情竟小雨点般没了声息。”
贾政笑道:“这也不奇怪,母亲想。右都御使是忠顺王的人,现在老王爷不中用了,那些跟随的人就是昨日黄花,瑾瑜在这个时候翻身也不难理解。只是这孩子晋升如今之快,倒叫人始料未及。”
要说贾政心里一点不酸绝不可能,贾府的老爷们都有官瘾,贾政尤甚,为了往上晋一级,贾政不知道花了多少的银钱,费了多少的功夫,可惜工部向来是铁桶一只,往上窜一窜的机会并不大。
贾母长叹一声,颇有悔意:“早知道林哥儿这般能耐,我们就该雪中送炭,而不是现在的锦上添花。我刚刚叫你媳妇去林府送冰,她那个人心胸小,你回去提点提点她,免得咱们好心倒叫她办成了坏事。”
“这不会的,王氏虽有点小手段,可是在大事儿方面还是拿捏得好分寸的。”贾政心里还惦念王氏将金钏儿给自己的好,所以不由得在贾母面前说她的好话。
这厢王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金钏儿正在屋里翻弄王氏的首饰盒,将里面贵重的项链、戒指、耳坠子统统按在身上,照着大大的穿衣镜美得不得了。忽听得外面小丫鬟给二太太请安,金钏儿忙将东西随意的扔在盒子里,顺势拿起桌案边放好的抹布,装模作样的擦着穿衣镜。
珠帘一响,金钏儿立即转身:“是太太回来了,外面热,我去给太太端酸梅汤。”
王夫人顿了顿,问道:“你自己在屋子里做什么呢?”
“回禀太太,刚刚我瞧这镜子脏了几分,所以”金钏儿将手中的花抹布递给王氏瞧。
王夫人一摆手,“你且出去,我晚间有话与你说。”
周瑞家的看着金钏儿妖妖娆娆的出了门子,才扭头笑与王氏道:“太太,我瞧着金钏儿有些大了,正好今年将她放出去。我有个远房侄儿,在咱们家的铺子里做事,为人勤快能干,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