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地说,我恨你。如果不是你出现在这里的话,我的计划也许将进行得更顺利‐‐一种留恋人生的感情象喷泉一样喷涌而出。可是,另一方面,我知道,我应该感谢你,事实上,我也正在实践这一点,你有充分的理由向警方告发我,可是,你没有那样做,而是巧妙地通过你和妹妹对话的形式,给我以警告,那并不一定是出自对我的好意,毫无疑问,多半是出于对蒙在鼓里的我妻子的怜悯之心,所以,你们采用了那种方法。正因为这样,我应该感谢你们。
我想,你一定已经觉察到了我之所以非杀平坂不可的理由了。然而,我还是想简略地谈谈。我起了要杀掉他的念头,是六月二十九日下午的事情。
那一天,在家永和野田两位护士的帮助下,我给他做了盲肠切除手术。我很早就诊断他的病是慢性阑尾炎,一直劝他动手术。可是,当我切开腹部一看,知道自己做了可怕的错误诊断。当时,我呆住了。他得的不是慢性阑尾炎,而是类似癌的恶性肿瘤。而且,因为我的误诊,症状已经发展到了后期,即使动手术切除病灶,也会很快复发,并终将因为致命的复发而丧生。尽管癌的早期发现是至关紧要的,但由于人们缺乏对早期症状的感觉,所以往往容易造成发现太迟以至于不可挽救的局面。你大概也读过以普通人为对象的医学杂志吧。
作为一个技术高超的外科医生,我一向以诊断无误和手术谨慎而得到人们的好评。可是,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只能说,不幸的是,他的肿瘤所处的部位,是非常罕见的,这只能是我的运气不佳。现在没有更多的时间允许我作一番专门的说明,虽然哪怕只是一篇小论文也好,把它归纳一下写出来,留给后代,将来当英一成为一个外科医生时,一定会有作用。
匆匆忙忙地做完了手术。可是,我心中的忧虑却无法形容。万一平坂知道了病情的真实情况,他会怎么做呢?到处向人们宣传我的误诊?要是那样的话,我苦心经营建树起来的名声,不就一下子全完了吗?不,岂止那样。他也许会用更直接的手段‐‐也就是说,把我逼上一条自杀的道路,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我。你不了解平坂这个人,所以也许会笑我神经过敏。可是,对于一个了解他的性格的人来说,这种恐惧绝对不是多余的。他的的确确是一个刚愎自用、富有报复心、有能力,有办法的人。
我只得去和家永护士商量。野田因为还在实习,所以什么也没察觉。而经验丰富的家永则不然。手术中,她已经明白了一切。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我急得汗流满面时,家永朝我投来的似笑非笑的阴险的目光。简直是毒蛇一般的女人,我之所以杀她时用了毒蛇的毒汁,也许正是由于无形中那种联想的结果吧。
她以出嫁时给她四十万元陪嫁为条件,答应协助我。她对我说,除了杀掉平坂之外,再无第二条路可行。而我自己一开始也是这样考虑的。可是,一旦尸体被解剖,我的误诊就会暴露无遗,所以,我必须考虑一个处理尸体的方法。
七月二曰,家永偷听了平坂对他妻子说的话,跑来告诉我。平坂说:&lso;我总觉得身体不大舒服,这里的医生说的话不可信,还是早点出院,再到大医院去检查一次。&rso;这番话,也许是家永有意添油加醋夸大了一些。但是,我明白,如果他出院了,迟早是要到别的医生那里去检查的。所以,我加快了准备工作,把准备工作做得更加认真、细致。从英一拿回的录音机,想到搞假电话,也就是那个时候。
后来的事情,正如你那可恨而又明了的推理一样。藏汽车的地方你也说对了。还有地道。当然,我是知道那里有地道的。那是几年前偶尔发现的。但是,因为那时正值小儿子敬二迷在了冒险小说里,干了一些头脑发热的事。我怕他知道了会胡来,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后来,幸子慢慢长大了,我怕她到那儿去捉迷藏,万一洞塌下来,可不得了。所以,我一直把地道的存在作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可是,敬二也可能因为什么偶尔的机会,知道了地道的秘密。因为他是一个非常爱冒险的人。
当仁木君仅仅以一只猫为线索发现了地道时,我大吃一惊。从那以后,我只要一看见你,就感到非常不安。我主动地告诉你一些在我看来或迟或早要被你发现的事实,想要转移你怀疑的目标。当然,主动和你商量英一和敬二的事,也是出于同一目的。可是,你终究没有上当受骗。
杀死桑田老丈母娘,并非是我的本意。我想,这一点你也一定会理解的。可是,杀掉家永,却早在我的计划之中。那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有一个小儿患者被带到了我这里。这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弹簧枪,可是钉子没有打出去,反而穿进了自己的手掌里。当看到从手掌心穿出手背的钉子时,我非常震惊,当时,我警告孩子的父母,不能让孩子玩这样危险的玩具。然而,当我考虑杀掉家永的办法时,这杆弹簧枪就浮现到我头脑中来了。我找遍了附近的玩具店,弄到了一杆这样的弹簧枪。实际上,这种枪远远超过了玩具的范围,具有意想不到的穿透力。我取掉了木制的枪托,只留下了枪身和扳机。然后,在参加医师集会回来的路上,我在茶馆附近的一家妇女用品杂货店里,买到了一把刚好可以嵌进弹簧枪里的很细的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