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训无声的点点头,对于此行的目的和因由,他一直没有多问,现在,更加不必问出口了。
小巷幽幽,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鸡鸣狗吠,不知哪儿来的一阵阴风裹着尘土吹来,迷得人睁不开眼,风月将李静训护在怀里,只这一瞬,变故陡生。
高墙之上蓦地跳下一个人影,黑衣蒙面,袖子里寒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李静训只觉浑身的汗毛倒竖,敏锐的察觉危险的逼近。
下一瞬,他被重重的推向一边,砸在高墙下,定睛一看,风月抄起墙角的一把破铁锹,与那黑衣人缠斗在一处,肩膀和背上都受了伤。
“刺杀。”
李静训心念急转,忙四下搜寻,翻出一根瘸腿的木凳,抄起就打上去,刺客松开与风月的僵持,退出一丈,避开这一击。
两阵对峙。
风月侧身挡住李静训,握住铁锹的手,微微发抖,眼神似穷极的狼一般,盯着那黑衣人。
他们已经走出离正街很远的位置了,此处地势狭隘,人烟稀少,寻常摆摊的都不会经过此处,只怕……风月咬了咬后槽牙,心道:我若能拖住他,只要半柱香的时间,小训便能逃到外面去,要如何才能拖过半柱香?
李静训的声音从后方响起,“五哥,如果来了,何不现身相见,也许是你我在世上的最后一面了。”
片刻后,那黑衣人收剑膝地,一个瘦削的身形从幽暗中走出,音色暗哑,枯木一般,“不愧是小八,这么快就认出我了?”
李静训越过风月,道:“五哥当初死里逃生,这一年怕也是不好过吧!”
李静霆咯咯的笑,如地狱鬼魅,“该是比你强些,堂堂皇子,靠卖身才能活下去,啧啧,我刚得知的时候真是高兴死了,还有比我更惨的,呵呵,皇后娘娘和太傅泉下有知,怕是棺材板都按不住了,未免我登基之后背上杀兄弟的名,还是尽早送你下去给他们赔罪吧!”
刺客的手里剑缓缓拔出。
风月铁锹脱手,直插过去,猛地拉起李静训向后跑,三转四拐的,越过一个个窄巷。他从小在市井长大,对地势很是熟悉,远远传来李静霆的气急败坏,“给我抓,今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风月凭着记忆穿行,两人跑到运货的码头,见远远一艘货船正要离港,纵深一跃,跌落在沙袋上,黑衣人飞驰到码头,运劲将短剑掷出,直插入沙袋半寸,风月抱着李静训双双滚落。
第26章
船头的工人听到动静纷纷上甲板查看,越聚越多,李静训见状,忙施礼到:“各位大哥,我与好友因被仇家追杀,遇险上船,实是不得已,只借一晚,天亮必然离开,绝不给各位添麻烦,”随即拔下头上的木簪,风月也掏出了散碎银子。
工头本想再说几句,可颠了颠手里的东西,想那黑衣人打扮似乎不像是官府中人,也就作罢,挥挥手,容他们在船舱里过一夜。
待人都走后,李静训小心的查看风月的伤势,竟是连外裳都湿透了,尤其是背上,约莫四寸长的伤口,白肉一翻出来便被那红的浸透了。
风月额上汗水密布,紧蹙着眉,却是从头到尾未发出半点声音。
李静训咬着衣袖撕下一片,从肩绕过腰给他包扎,轻轻一挪动,风月便大口喘息,那样子强忍到了极限,好容易包扎好,四下看了看,道:“我去找船工大哥要些水给你喝,”刚起身,手便被抓住。
“别走,陪我一会儿,”风月虚弱的说。
李静训扶着他找了个避风的地方,两只手环住他的肩,紧紧依偎在一起,“对不起,连累你了……说要照顾你的……却都没做到。”
风月脱力的摇摇头,李静训手臂加力,喃喃道:“都这样了还不怨我,难怪这么多人喜欢你,你……你太好了。”
风月闭着眼睛,笑骂一句:“傻瓜。”
夜晚的风轻拂在脸颊上,船行水面,随着江波摇晃,风月与李静训头挨着头,肩贴着肩,相互取暖,时而抬头轻轻一瞥遥挂的玉轮,心中竟生出了几分自在来,心道:若是能一直这样不知有多好。
好心的老船工端来一碗热水,能烧火,这在船上是弥足珍贵的,可见钱财的用处。李静训接过那个破了一角的土陶碗,点头致谢,小口小口的给风月喂了下去。
老船工见人也没大碍,坐到一边的船沿上,支棱着腿,长长的烟杆两端熏得黑漆漆的,抽两口,不时吐出些叶子渣。
风月喝了热水,身上暖和多了,抬起一只手把李静训摁胸膛上,那叶子烟随风飘过来,风月吸了两口,皱了皱眉,小声的说:“这么粗的烟叶子,真够呛人的,我的梭罗烟可不这样,小训见过的吧!淡淡的,不腻人,还有股子甜香。”
李静训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你那烟杆,看来背上的伤不痛了吧?”
风月低声笑了两声,“这点小伤算什么,打小我就这么伤过来的,我那烟可是上好的回回货,北边来的,可惜,现在封了水路,买不到了。”
李静训:“你用的东西有哪样是便宜货了?”
风月道:“那是,就连我那烟杆都是镀金又镶了玉,别人巴巴的打好给我送来,随着我挑呢!”
李静训迟疑道:“那……那人对你挺好的吧?”
风月搭在肩上的那只手戳了戳他的小脸,道:“那有什么用,谁叫咱们小训手段如此了得,拿住了我的人,还拿住了我的心呀!”说完,咯咯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