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去里州前,段沐宸在这间偏殿内度过,他发现门没锁,里面摆件落着一层灰,原来在他走后,无人住过这间漏风潮湿的偏殿。
他还能看见挂在枝干上的断绳,是阿娘绑起来的秋千,段王府后院也有一架,阮萤初常去坐在那边。
想到阮萤初,他心里开始暖热起来,人心好生奇怪,想她时疼痛苦涩,想她时温软慰藉。
这间屋子他不会再踏入,在明日给太后请安之前,段沐宸便做好了要把阮相府和他分开的打算,他现在无能无力,但有了陛下这个位子,不能进一步护她,总能退一步把她挡在刀剑之外。
三日后,皇位加冕,段沐宸登上金銮宝殿,他坐在文武百官之上,而身旁是太后,同他协理朝政。
太后看起来心情好得多,段沐宸要做的,只是把太后要说的话,坐在龙椅上帮太后讲出。
这皇帝做得简单,他讲得越来越好,太后赏赐阮相府的东西便没断过。
直到今日上朝,段沐宸下旨,因阮吉昌终日抱病失职,将其贬官西北。
当日,段沐宸再下旨彻查太后纵容的党羽利用职务对赋税银两中饱私囊,涉及的一干人等送入牢中待审,而未洗脱嫌疑的官员,由西南上来的武将,率领士兵前去封府查办。
他说完,朝中文武百官竟看向太后。
太后看了看段沐宸,站起来陪他站在一起,她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珠饰,安然应对:“皇上的旨意就是哀家的旨意。”
太后的话一出,底下才有了冲进来的御林军,而段沐宸的圣旨送完阮相府的路上,刚好是下朝后,他和太后最后一次的对弈。
“哀家不会让皇上为难的,区区几个无用的人,送皇上就是。”太后让嬷嬷送了茶:“江南来的龙井,毅儿尝尝,莫动了气。”
“既然母后如此大度,那朕还有一事相求。”段沐宸掀开茶盖,不急不慢说:“母后协理朝政多日,朕觉得母后实在辛劳,还请母后放心安养,朝中的事,朕自会定夺。”
“陛下可知自己在讲什么?”太后喝茶的手顿住,她让段沐宸下旨立威,没让他动她的人,他让段沐宸放阮相府一马,可不是换他来对付自己。
段沐宸将茶盖扣在茶碗上,瓷片脆响:“来人,请太后回宫。”
?第63章
太后会这样问段沐宸,问他怎敢怪她临朝,是太后不够了解段沐宸,以为他还是凶一凶就听话,从不让她费心的孩子。
段沐宸喊来的人,是禁军率领的队伍,围在殿前,将太后困在其中。
“哀家和皇上说说话,让他们来做什么。”太后看看身后的嬷嬷:“回吧,让皇上一个人在这,陛下向来喜欢一个人待着。”
太后离开大殿,禁军队伍仍按段沐宸的旨意,随太后回宫,直到嬷嬷关上太后慈明宫的宫门,禁军围在宫墙外,寸步不离。
三日中,太后未再来过朝堂,段沐宸力要肃清太后党羽,快刀斩乱麻把文武百官换了大半,一半在牢中,一半被贬流放。
朝野震荡,京都城内人心惶惶,段沐宸回京已从接旨被传为篡位。
而太后那边,一直未有动静。
今日,段沐宸才让张宗进宫见他,张宗来的比他想的要快。
十天前,鸣镝在京都城外升上半空,段沐宸便要准备和太后对峙。
其实在他和阮萤初分离的当晚,他连夜赶到聊州,听到当年抱走他的事情,还有另外一个说法。
段沐宸没去相信,他只管往前赶路,他往西南边跑得越急,抗旨不遵的事实就能更快落在他头上。皇上优柔寡断,太后说得没错,他不信任何人,才让段沐宸跑回西南不见他的举动,成了他相信太后朝中势力还在暗中运作,就连阮吉昌的话,皇上也不愿意听。
无意说错话的忠臣,被杀被贬,阮吉昌也到了要装病的地步。
他想得好一点,他待在段王府内无所事事,让皇上放下戒心,阮相府委屈一时,后面便会无事。可太后终究不愿意放下专权,她得了段沐宸抗旨不遵,西南连年胜仗的矛头,立刻指向皇上,朝中走的人越多,换上的全是太后培养的亲信。
阮萤初的信一来,段沐宸在里州就不可能再待下去。
兵权在御林军手中,但张宗是他多年将领,出生入死惯了,兵符易主自然没放在眼里。
御林军到的第二晚,张宗夜里进到段王府中,要带段沐宸连夜逃出里州。
张宗拉下脸上的蒙面黑布:“王爷,卫忠和卫义都在城门口接应,快随我离开。”
“张宗,谁说我要离开的?”
段沐宸放下刻刀,张宗着急查看窗外有无侍卫发现,着急说:“他们要把王爷一辈子囚禁在王府内,王爷甘愿吗?再说把将士们交给一个木头统领,我们不干。”
“本王倒想这样一辈子,就怕不随我愿。”段沐宸点头让张宗坐下,张宗是直肠子,他兜兜绕绕张宗只会糊涂,段沐宸直言:“往后若我要让你来,你可会再来?”
“往后是什么时候,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宗问。
段沐宸拿出一张纸,落下五个黑点,再画下一个圆圈,张宗抬头问:“有战事?”
“本王只是做最坏的打算。”段沐宸把阮相府最坏的处境和张宗说明,他那时还未料到是他来当皇帝,圆圈是不容靠近的营地,不能让一步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