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恭皱起眉头,心下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沉默片刻,他索性横了横心,颔首垂眸,咬住方岑熙额前的符咒和蒙住他眼睛的绫布,侧过脸一股脑全扯了下来。
方岑熙双目轻阖,鸦睫垂覆在眼下,透着种好似让人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掉的脆弱。
裴恭一时间连大气也不敢再出,只想把那剩还堵在方岑熙嘴里的木蝉也弄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方岑熙脸侧,轻衔住那半截木蝉尾巴。
不料木蝉的翅膀正卡着方岑熙嘴角,倒是卡得严丝合缝,若是硬扯,定会戳伤方岑熙的嘴角,眼下境况,根本没办法轻易拿出。
可嘴里卡着这种东西会有多难受,根本不难想。
裴恭便又干脆利落地歪歪头,使劲朝方岑熙贴得更近,近到几乎要贴住方岑熙的唇瓣,近到方岑熙微弱的鼻息都扑在他面儿上。
方岑熙的睫毛就那样在裴恭脸上轻轻地划,鼻梁也捱着裴恭的脸颊,细腻柔滑,好似是块上好的玉。
裴恭咬了三次,终于使上了劲。
他瞧了瞧近在眼前的方岑熙,这才闭眼免得意乱情迷,一鼓作气将木蝉轻轻一推,错开玉蝉卡在方岑熙嘴角的翅膀,随即干脆又利落地叼去他嘴里那木蝉,径直吐在地上。
桃木蝉做得粗糙,裴恭不免啃了一嘴树皮渣子。
裴恭颔首,满脸嫌弃地啐几口那桃木渣,太眸瞬间,便鬼使神差地吻住了方岑熙的眉心。
裴恭微怔,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唇瓣下的眉头,细腻柔滑,带着微微凉意,还渡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子漾遍了他全身。
可被吻住的方岑熙却没有半点要醒来的动静。
裴恭垂眸瞧着,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千一万个害怕。
他不是怕这诡异的祭祀,不是怕这吹着寒风的孤坟,他怕方岑熙那眼睛再不睁开,怕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怕自己来的太迟让方岑熙被淹没在绝望里。
他揽住方岑熙的腰,一把便将人拖出那局促的棺材,随即自己扣住边沿,麻利地一跃而出。
日头已经开始西沉。
茫茫四野,夕阳如血。
他紧搂着方岑熙,几番辗转寻见一间废弃的破茅草屋,便忙歇了步子生火,用斗篷将方岑熙裹得严严实实,把人紧紧搂在怀中。
“岑熙,没事。”
“没关系,不会有事。”
虽然都是劝慰方岑熙的话,可没有人应他,更像是裴恭在自言自语。
但饶是如此,裴恭却依然不肯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