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热闹的很,秦娇姐弟三个磨着六老爷夫妻,带她们去街上走一走,六太太也有些意动,六老爷只能叫赶车的董大伍二仔细照看着家什马匹,换了身常服,带妻子儿女去街里。
米粮店丶生丝铺子、绣坊,这三种店铺明显的更多些,去绣坊买了三十六色整股彩丝线,见有卖绣好的腰带、花领丶花袖的,花样新奇,线脚齐整,卖价也不算贵,也买了一包。
在米粮店里可巧有见卖芝麻花生的,买了几斤。
又在药铺买了些干姜、花椒、草蔻、肉桂、甘草、当归、党参、黄芪等物,关内气候好,这些药材的品质高,当然还有些别的药材,但平时少用,就没买。
杂货铺也卖些糖盐酱醋,有去年秋天才酿的柿子醋,也有酿成好几年的麦麸陈醋,大酱缸都在檐下摆着,扑鼻的老窖味道。原来这里的酱不是清酱油,而是酱块,买回去了要兑水熬煮,煮开了再舀进酱坛子里,就再结不成块了,一坛子酱能吃一两年。
挑着卖杏子干的也多,野杏树多的很,结的杏子酸涩不好吃,但晒成杏干却比新鲜的好吃些。平常人家懒的下心思,直接将杏子晾干了就算成了,颜色发白发干,只当冬天的零嘴儿。做生意的人家愿意下心思,要将杏子蒸了之后再洒些麦芽糖水,然后晾干,颜色如琥珀胭脂,油润润的,又甜又黏,五个大钱才能买一竹筒壳,包起来也就一捧的量。
秦毓秦疏两个闹着要买,秦娇说等今年的杏子下来,自家蒸着晒,如今么,还是不买的好。
为什么?
秦毓秦疏两个问。
秦娇就说:卖桃子干杏子干的人家,可有一个绝活,含一口水,能将它喷洒成雾。
哈?这算什么由头。
秦娇就指着一个卖杏干的老人家,他挑着两担着杏干,杏干被两块洗的灰白的粗布苫盖着,腰间还挂着一个葫芦,走一阵儿,叫卖几声,有时解了葫芦喝几口水,喝完水就噙着一口,就往苫布上喷,如轻雾一般,将苫布匀匀的打湿。
这倒不算什么,毕竟有粗布隔着呢。
可是,谁知道往杏子干上洒的麦芽糖水是用刷子刷的还是就用这种方法喷的呢?
还买么?
秦毓秦疏两个:……不、不买了。
那再走吧,去卖吃食的地方看一看。
食铺在骡马市的前头,一溜几十家,并不算规整,店铺矮的很,黑黢黢的看不到里头,但外头都用油布搭出几米的棚子,棚子里摆了些桌椅,还有个简便的灶台,只放一口大铁锅,锅里或蒸或煮或炖着,烟囱就在檐下,薰的墙面跟边上的油布都黑乎乎。
一进去,味道就出来了,简直古怪复杂的很。
炖肉的肉香,做豆腐的豆香,蒸馍的馍香,煮面的臊子香,蒸菜不饿(菜团子)的蒜头香,烙油饼的饼香,这一串香味直往鼻头窜,可香的人哩。偏偏今儿风头不好,后头的骡马市的味儿给吹过来了,说臭吧,吃草料的牲口的粪么,能有多臭?可它尿的是真臊气,这一趟风吹过来,又是香又是臊的,简直古怪。
打头就是一家卖蒸菜不饿的,这时节白蒿芽蒿麦蒿芦蒿水蒿扫帚苗儿苋儿菜荠荠菜都长的鲜嫩,挖回来洗干净再洒半箕荞麦面,搁锅里蒸,桌上备着麻油蒜泥,一盆老腌汤,现腌的韭菜,过来的人舀一大海碗菜不饿,上头倒上这些调料,拌起来美美的吃一口,不由赞叹一句:香咋哩。
这一口蒜香韭菜,才算将一冬的沉闷寡淡都赶走了,唤起了胃蕾跟口腔的极致享受。
吃么?
吃吧,就坐在棚子里,要一碗蒸麦蒿一碗蒸荠菜。
边上的是卖豆腐的,这会儿桑叶子正鲜嫩,店家摘了嫩桑叶洗干净跟豆子一块儿磨了,做出来的豆腐绿浸浸的。老主顾都知道这家人这个时候做桑叶豆腐,等桑叶子长老了就不卖了,许多人都来买,还在锅里,刚用卤水点成豆花,附近里人家就都端了大碗来买,一大碗豆花才三个大钱。
六老爷也跟人家买了一碗水豆花,没放盐水汁子就那么净口尝了一下,味道还怪好。
另一家是卖油烙饼的,菜籽油烙的杂面饼。所谓杂面饼,就是黄豆面、荞麦、黄米面等掺在一起活成的面团,烙成的油饼。
也买了两块。
又买了一碗炖羊肉。
都端在蒸菜铺子里,挨个儿尝着吃。
店家都有一把好手艺,味道调的尤其好,就那么几样调料,几种粗粮,竟都调的有滋有味。
吃了七八分饱,又买了几张烙饼用油纸包了,拿干草丝儿挽了提溜着就出来了,到一处略微偏僻的街口,竟看见有卖酸枣芽的,有卖嫩枸杞芽的,有卖鸡蛋的,有拉着几只奶羊现卖羊□□的,卖鸡崽儿猪崽儿、草席、扫帚、箩筐……
秦娇可馋这些芽菜,正巧有卖鸡蛋的,索性都买回来,晚上吃芽菜鸡蛋饼,还能蘸上面糊炸了吃,一顿吃不了,明早上还能调成馅料包馄饨吃呢。
在家里时也等闲吃不着这些东西的,一年里头也只能一两次,既遇着了,肯定不能错过。
卖酸枣芽儿的妇人说:“我明儿还卖,你们还要么?”
秦娇说:“要呢,有多少要多少,明天一大早送到来宾楼,有人收呢。”
吃不了还能炒成茶叶,总归糟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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