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出的突然,两边都猛的静了一瞬,然后就举着家伙事互砍开来……
赶车的董大几人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吓的两股颤颤魂不附体,直接扔了缰绳,爬进车子底下躲起来。
六老爷也吓的够呛,但他又要护着妻儿,也不知道从哪找的一把砍刀,举在身前,纵是双腿软的站不住,还是护在车子跟前,一步不动。
秦毓秦疏也被吵醒了,六太太一手按着一个,将他俩生按在自己怀里,捂着两人的眼睛,不许他们睁开。
她自己也抖的筛子似的。
今天晚上,要么活,要么死,再没别的选择了。
秦娇手上一动,六太太就看她,祈求她不要出去,外头已然生死一片血肉横飞,秦娇一个小姑娘怎么能看这样的场景。
但是……到底强匪人多,这边也看着伤亡惨重,再等下去,也没个下场。
秦娇转过脸,不去看六太太,紧了紧披风,握着弓箭一撩车帘就伏身出去了,她这一动,可将六老爷吓了个够呛,擦破嗓音似喝她:“快回去。”
秦娇的嗓子也发紧,只能咬着牙说:“阿爹,咱们得活下来。”
六老爷忍着惊惧安慰女儿:“阿爹在呢,阿爹会护着你。”
秦娇摇头,仍旧扯开弓搭上箭,慢慢说:“阿爹,您以后多为我刻两卷安神经,就放在我枕头下面,别让我被恶梦扰了。我知道我无罪过,能生成人,如盲龟穿木,这是多大的德量,怎么就这样糟蹋了天地亲人与他的恩德,失了人性。我如此说来,不是我生性慈悲,原是我在宽慰自己,杀如此罪恶之人,不是我的罪过……”
手上一松,箭矢瞬间穿入一人脖颈,那人仰面而倒。
秦娇从胃里泛上来酸苦的汁水,她又复咽下去,像连那个人喉头涌出的咯咯咯的声响一同咽下去,只一瞬,眼泪就出来了。
她擦了一把,又搭起弓来,对着一个举刀砍人的匪徒射过去,箭矢穿过那人头颅,他似乎还茫然着,脸上的狰狞尤未退去……
车子里的六太太已是泣不成声,咬着唇,紧搂着两个小儿子,眼泪如珠子一般,落在秦毓的肩头。
六老爷也双目通红,这一刻心里疼的受不住,他想亲手斩杀了那些恶匪,不让女儿手上沾了半点儿脏血,可他就是一介书生,去了只怕杀不了人,反丢了性命。
秦娇机械般的一次次搭弓,六老爷攒了半生的勇气似乎都用在了此时,他的手也不软了,腿也不软了,声音也不抖了,扔了手里的砍刀,一次次的给女儿递上箭矢。
他说:“我儿莫怕,菩提诛魔,纵是起了杀性,依然是谓行功德事,纵如来观察,如是善见,不见罪过。他是恶匪,行诸多恶事,结下诸般恶果,如今日事,乃是业果之报,我儿行菩萨事,何来罪过。若有罪过,阿爹担着。”
又说:“他命格薄恶如草芥,你只当他是魔物恶鬼,蝼蚁飞虫,朽木枯骨,唯独不做人身,杀便杀了,又当如何。”
“如此恶人,此前不知杀了多少人命,今日若不杀他,此后又不知要杀害多少人命,我儿是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
秦娇听着,心知六老爷是在除她的心魔,但她已然渐渐清明的认知到:这与菩萨无干,与功德无干,与被杀之人该不该杀亦无干,她杀人,只是想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