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今日申时三刻一到,江伯言白衣身影一至,何宜就又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并且在对方一脸见怪不怪的冷漠表情中说出了那句让自己心头悸动的诗。
“先生,昨夜我读《离骚》,见里面有一句好句。”
江伯言如今已有二十七,却与二十岁的时候丝毫未变,仍旧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也不知是从前的他长得太成熟,还是如今的他长得太显年轻。不过似乎有这样一种规律,不苟言笑之人,相较于常人更容易永葆青春。
他不苟言笑地应了一句:
“是么,说来听听。”
何宜便笑弯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把湘夫人里的句子念出来给他听。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不敢言……”
“何宜……”
江伯言今日却有些反常,开口打断了她,且脸上的表情,肃穆不似平日,简直严厉。
何宜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是背错了?还是这句话不好?不会啊,她明明查了很多书的,这句话是说,湘夫人思念湘君,表达的是不敢言的思念,没有差错啊。
可是,伯言好像不大高兴了,所以她是不是还是应该认个错?
“先生……我说错什么了吗?”
江伯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失去了平静,只是,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似乎就感觉到了自己心头有一种非比寻常的触动,而这种非比寻常,令他觉得深深惶恐。
他甚至需要背过身去不看她,以掩饰这种惶恐。
“没有,你没有说错什么。”他居然前所未有地语塞了,“只是……这不是什么好话,你以后可莫再说了。”
何宜虚心好学地问:“不是什么好话吗?可这是《离骚》里的句子啊,难道屈原也有不好的话吗?先生,你告诉我,这句话不好在哪里?”
“这句话……”江伯言蓦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困局,她给自己造成的,以及自己给自己造成的……
不,这可不行。
他终于狠下了心,从前不管何宜再怎么不用心学习都没有狠得下来的心肠,却在
她好不容易好学一次时狠下来了。
“为师说不好便是不好,你休得再问。”
何宜立马就很委屈地皱起了眉毛,伯言他怎么,突然这么凶呢?平时虽然也一直都没什么好脸色,可至少也不至于对自己凶啊。
何宜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在他面前,自己永远只是一个孩子,凡事都要听大人的话,这样大人才会喜欢她。
可这一次,似乎她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光是认错噤声都已经没用了,江伯言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甩衣袖,竟然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