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在这儿,头儿!&rdo;科克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ldo;在这儿,还有一位实习医生!&rdo;
他赶紧走上前,拉开窗帘,露出高大的窗户。灰暗的光线下,八尺房间里一张宽大的床上,一个男人直直地坐着,四周堆得乱七八糟。他骨瘦如柴,整个脸看上去像把刀片,四肢像竹竿。
&ldo;一个实习医生?!&rdo;他尖叫着,&ldo;谁要实习医生?我快死了。我需要的是个大夫!&rdo;
&ldo;我们只弄到一个实习医生。&rdo;科克低声说。
&ldo;哦,行啊,&rdo;布恩说。&ldo;他必须会治病。&rdo;布恩两脚越过床沿,穿上一双淡蓝色的拖鞋。&ldo;来吧,给我治病!&rdo;
&ldo;你的担保书呢?&rdo;弗劳尔斯问。
&ldo;担保书?&rdo;布恩怒号着,&ldo;谁有什么担保书?如果我有担保书,我会劫持实习医生吗?&rdo;
&ldo;没有担保书,就不能治疗。&rdo;
有入朝他脖子后面猛击一拳,弗劳尔斯踉踉跄跄,差点倒下。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说:&ldo;你们这样做是没有用的。&rdo;
当他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里他痛苦地转过身,发现他的两旁各站了一名警察。门中央,那个投机商探头探脑地,急着看好戏。站在自己前面的是科克。布恩在窗子和椅子之间来回地踱着步子。
&ldo;我需要治疗,助理医师!难道你没看见我快死了吗?&rdo;
&ldo;我们每个人都在向死亡靠近。&rdo;弗劳尔斯说。
布恩转过身直视着弗劳尔斯,&ldo;当然,但我们中的有些人如果有能力的话可以使死亡来得迟一些。我有这个能力。我要治疗。我可以付钱。为什么我不可以得到治疗呢?&rdo;
弗劳尔斯反驳道;&ldo;你不需要医生。你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你唯一的病只是怀疑你自己有病。人人都知道这一点。&rdo;
布恩转过身,用他那深不可测时眼睛直视着弗劳尔斯。&ldo;那么&rdo;,他的声音柔和了些。&ldo;我是一个疑病症患者,是吗?我不会很快就死的,嗯?谁能这么说?我腹部的疼痛难道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吗?是我脑子有病吗?噢,也许。过来。我想给你看些东西。&rdo;
弗劳尔斯没有马上走过去。一只粗鲁的手把他推出椅子,拉过房间;他站到布恩身边,立在高高的窗边。
&ldo;瞧!&rdo;布恩说,一边挥动着手臂,&ldo;我的城市!我是快死的人中的最后一个,政治寡头。在我的后面将会是一片洪水泛滥。城市不再存在,会变得支离破碎。难道这不是件伤心的事吗?&rdo;
&ldo;这个城市,&rdo;布恩沉思着,&ldo;是个奇怪的东西。它有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个性和情感。我追求她,朝她发火,打她。但是在我心灵深处是爱。她快死了,没有能治好它的药。&rdo;布恩的眼睛真的涌出了泪水。
&ldo;我帮不了她。&rdo;布恩轻声说,一边用拳头轻轻地敲打着窗棱边的墙。&ldo;我只有哭泣。是什么杀了她?是山岗上的癌症!是医生!是医学。&rdo;
弗劳尔斯顺着那骷髅般的手指的指向望去,看到一座光芒四射的山岗,那是黑尔医院高耸的塔顶。
&ldo;是你们杀了她!&rdo;布恩说,&ldo;是你们一天到晚地谈论致癌物质和城市公害,让我们从城里搬出去。接着,财富移到了农村,还造起了自动工厂,只剩下我们留在这儿,没有血液,白血病侵蚀着我们的血管。而城里面,医院不断扩大,一幢一幢的医院建了起来,占去了城市四分之一的税收,后来增加到了三分之一。是医学杀害了城市。&rdo;
&ldo;医学的功能只是向人们展示事实,让人们视具体情况来取行动。&rdo;弗劳尔斯一板一眼地说。
布恩用拳头捶着自己的额头。&ldo;你是对的,你是对的。是我们自己的事。我想让你明白这个。我们把自己的身体给医生,对他们说;&lso;救救我们!让我们活着!&rso;而你却不问问怎么活?为什么活?&rdo;
&ldo;你们让我们吃这些药片,于是我们就吞下去。你们说,还需要放射碘、抗生素和这种或那种特殊疗法,于是我们连同补药和维他命一起吃下去。&rdo;他说话的声音变得平缓了,&ldo;你们给我们每天的维他命……你们说,只要动个小手术,我们就能给你一年的生命,有了输血库,又可以延长六个月生命;有了器官和动脉库,又可以再延长一个月,一个星期。我们因为害怕死亡,就让你们做了。你把这种对疾病和死亡的恐惧叫作什么?给它取名叫疑病症!&rdo;
&ldo;就把我叫做疑病症患者吧。&rdo;布恩继续往下说,&ldo;你只是想说我是我周围环境造就的产物。我比你,比其他任何人与这个城市都有更亲密的联系。我和它一起死亡。社会和我在死亡中向你们呼救,救救我们!救救我们,要不,我们就死了!&rdo;
&ldo;我无能为力。&rdo;弗劳尔斯坚持说,&ldo;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个?&rdo;
布恩的视线转回到弗劳尔斯身上,神色既吃惊又平静。
&ldo;噢,你会的,&rdo;他说。&ldo;你现在觉得你治不了,但是将来某一天,当你的身体向你诉说它再也忍受不了痛苦,当你的神经对痛苦变得麻木,心灵已厌倦了等待,到那种时候,你会给我治病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