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里延禧门附近的甬道上,靠近宫墙,倒像是专门在这里守候她。
绣玥开始觉得胸口好闷,抱着花枝的手紧了又紧。
若说人,她已经成为皇帝的妃嫔,皇上的妾室,若说心,她亲手斩断了对他的情丝。为何再次面对他,她仍旧这么没出息地止不住颤抖?
是那些难以磨灭的记忆,她和他之间的牵连,就是&ldo;过去&rdo;二字。过去,是永远也丢不掉的。刘毓轩这个人,她六岁的时候觉得他像不是人间烟火的救世主,现在想想,或许他并不是她的救世主,而只是出现在自己命中的一个劫,一个魔。
帛尧在身旁看她变了的脸色,他低头瞧了瞧地上他送的梅花,伸手将它捡了起来,皱着眉硬放回绣玥怀里。
绣玥愣了下,她转头瞧瞧帛尧,幸好,幸好今日有他在她身边,免了自己要单独面对刘毓轩的狼狈。
他已经缓缓走近,踏着雪的声音好像踩在绣玥的心上一样开始疼,她佯装着镇定,低着头磕巴着&ldo;嗯&rdo;&ldo;嗯&rdo;了两声。
&ldo;刘侍卫,恭喜进宫成了御前侍卫&rdo;她支支吾吾道。
&ldo;也恭喜玥常在,晋封成了常在。&rdo;他盯着她说。
第61章
绣玥觉得很不自在。她与他,一晃也已经有六七年未曾相见。过了那么久的恩恩怨怨,她以为她已经可以放下,匆匆一面,想不到往事便恍如昨日发生般一一在脑海浮现。
前尘往事如烟,时隔多年她成了皇上的常在,他也已加官进爵,既然无可避免地遇见,就试着放下过往的恩怨罢,与他与她都好。
无论是无助时从他那得到的一丝温暖,还是绝路时他的断然离去,从前的种种纠缠不清,实在都没有必要再去争一个是非对错。
&ldo;刘侍卫我就先告辞了&rdo;绣玥匆忙说这一句,维持着镇定想要越过他离开。
&ldo;绣玥。&rdo;刘毓轩转过身,唤住了她。唤得是她的名字。
&ldo;你能进宫,你姐姐她一直哭着求了善大人许多日子,你是旗人,她担心你流落在外,不说高门府邸,嫁一个八品的小官都难,怕是免不了做妾,或是沦落到嫁给草野村夫,一辈子都毁了!
入宫时秀瑶赐封了五品贵人,她都没有舍得让你做随侍她的官女子,而是千方百计给你安置答应的位份,同样是她的庶妹,她对你,比从小在她身边的芯儿还好,她为你做了这么多,反过来,你如此对待你的亲姐姐?&rdo;
绣玥本来低着目光,听到他的话,她突然很激烈地抬起头,去瞧他。
她的眼神里饱含着不可置信和接踵而来的失望、最后皆慢慢化为了一片死灰。
刘毓轩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起,他有些懊恼,本来没想过这样直接的说话。
时隔多年未见,明明再见时,该有些故人重逢的喜悦,疏离的客气,他对所有的人都能做到心平气和,即便在街边遇到的泼皮无赖,都不会引起他太多的情绪,最多也只是皱一皱眉而已。却不曾想,多年的教养和礼数,平生每一回,都是为了他这个表妹而破戒。
尤其是当他看到她脸上毫无波澜的冷淡模样,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闪躲和疏离,他就莫名窜起一阵无名火。
明明是她错了,她应该惭愧才是,她应该觉得理亏才是,而不该是这一副急于同他划清界限的态度。
他在延禧宫外等候了两个时辰,延禧宫的宫人说玥常在一早就不在宫里。
他不能明目张胆出现在后宫,或许是遮遮掩掩消磨了耐心,或许是因为等候了太久,一见到她出现,身边跟着的太监都该是她宫里的人,便这样直截了当开了口。
初六听着脸色都变了,赶忙收了伞上前。他倒不担心玥常在受住受不住,怕只怕自家小爷要去强出头哇!
这刘侍卫是信贵人的哥哥,出身将军府,是刘本志老将军的爱子,这会儿刚进宫,人生地不熟的,还没摸清四六呢,可千万别跟小帛爷起了冲突!毕竟闹起来,还是他家小爷的身份见不得光啊。
初六蹭蹭赶上前,却见自家的小爷神态自若,丝毫不见愠色,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根本没有要替那玥常在出头的意思。
这初六倒搞不懂了。
打从帛尧一见那个侍卫出现,绣玥神情上的反常,他心里就开始不舒服,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瓜分去的感觉。
可那个侍卫开口便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更对她冷言冷语、横加指责,这出乎意外的关系,让他有了种如释重负的舒畅。
这样才好,可不要在他面前黏黏连连,纠缠不清。
就是要这样闹僵才好。
初六瞧帛尧一副乐见的模样,看样子是不会出什么事儿了,便又退两步回到后面。
绣玥觉得有一点刺痛从心底慢慢蔓延上来,当着帛尧他们的面,她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她还好。她在心底安慰着自己,她是吃过苦的人,做惯了低声下气的事,她还可以撑着装作若无其事。
她只是冷笑了一声。
没错,她进宫,钮祜禄秀瑶的确就是始作俑者。可她只是为了给自己铺路,让她做她平步青云的垫脚石。至于答应的位份,那是额娘拼死同善庆争来的,让她去伺候钮祜禄秀瑶做官女子,外祖宁可杨府满门饿死也决不妥协,无奈之下,善庆才为她谋求了一个堂堂正正的后宫位份,却还是将她扔进延禧宫里由着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