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陡然颠了一下,江瑜脑袋磕上了厢壁,她茫然摸了摸额角,却触到一层冰凉凉的丝绸料子。
她的手指顷刻间僵住了。
呆愣地,江瑜睁开了眼睛。
四周是蹭亮的红,密不透风的红,令人窒息的红。
不是鲜血。
才意识到这个,周围传来“落轿”的喊声,立刻有媒婆掀开喜帘,嘴里喊着“金玉良缘”的喜话,催促她出轿。
江瑜没有动。
她坐在那儿,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如梦似幻。
她闭上眼,听见了两年前出嫁时的那场雨水声,也听见了媒婆一模一样的贺喜声,连出轿唱词都一字不差。
江瑜的身体微微发抖。
谁都没料到,她突然摘下盖头,撞倒媒婆,疯了似的往街道跑。
本就松散的喜队霎时乱成一锅粥。
媒婆是个机灵的,她收了钱,除了江家,没人知晓他们嫁过来并非嫡女,而是小妾生的庶女,在拜堂前可不能叫人发现了。
立刻指挥人去追。
雨天路滑,雨水砸在人脸上,又顺着间隙往里面钻,冰凉湿冷,江瑜顾不得狼狈,只往人群里钻。
头顶彩冠歪斜,鬓边发丝垂落,她仿若听不到四周人群的惊呼声,更感觉不到雨水拍打面庞的汹涌,凤冠摔落,水沫溅起,溅脏了喜袍。
一辆马车陡然劈开人群,从前面疾驰而来,刚刚好擦着她的边,江瑜身体后仰,摔趴进水坑里。
漫天雨水下,一块红布及时罩住她的脸。
媒婆强行将人拽起,往言府去。
江瑜被人强按拜了堂,参礼人员寥寥无几,嘈杂皆寂灭,唯有一道鸡鸣绕梁来。
礼成,傧相高喊:“送入洞房。”
红布下,江瑜依旧在不甘挣扎。
却听媒婆压低嗓音阴阳怪气道:“二小姐,做人不要不识抬举,你也得为孙姨娘的前途想想,你替嫁到言家,她日后在府中日子也好过些。倘若你轻生了,江府可没她的容身之地。”
媒婆也是歹毒,掐准了她七寸。
果真见江瑜怔愣片刻后,身体渐渐松缓下来,乖乖踏进了婚房,媒婆还是不放心,叮嘱随嫁的丫鬟把人看好了,才慢悠悠离开。
江瑜坐在塌边,揪紧了湿淋淋的喜服。
孙姨娘,本名为孙妙音,年轻时是扬州烟柳巷里的头牌花魁,一曲惊鸿,引得富庶子弟趋之若鹜,后来被江道台悄悄赎身,抬为姨娘并有了身孕,江夫人怒气之下,安排她回江府在岭南的祖籍静养,名义是替老祖守孝,实际一去就是十六年。
江瑜是她到达岭南不久后出生的,若非府中需要女儿冲喜,江家也不会想起这号人物。
这场外人看来顺理成章的婚礼,实则充满了欲望与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