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我是女子?”弥泱一想,她的面容的确更像女子,人族只会以外貌来区分性别,怎会理解无男女之别的神族。
“既如此,可将戈壁滩中拾来的花与我一观。”在古尔列人万般疑惑的目光中,她再次提起从牧民口中听说的妖花。
“请到后面说话。”万俟儁起身掀开宽大木椅后的帘子,指着里面做出请的手势。
弥泱正欲进入,只听到身后两个声音传来:
“弥泱。”
“王上。”
垠渊与姬洹一前一后走进大帐,一个径直走到她跟前,一个站在五步以外的地方垂手侍立,他们始终不曾多看震惊的古尔列首领一眼。
短短几日内,天钧王脚踏神鸟斩灭烬火的消息已传遍溟洲八方,人们都说那位三千年后再次归来的王并非凡人,而是高居九天日月星辰之上的神族。与之同行的便是同为神族的丹陆王,关于他们来到人间的缘由,各地众说纷纭,不管原因为何,神明降临世间,对溟洲众生来说,是万年难遇的幸事。
适才与垂手侍立的男子交手,万俟儁已猜出此人是纯正姬氏血脉,那一套剑法乃是天钧姬氏嫡系独传秘术,他搜罗溟洲刀剑之术时,曾见过几招流传在外的残存招式,让姬姓如此尊敬以王相称的人,定然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神明。原来自己败给的并非人族,既是神族,输了又有何妨,溟洲大地,自己依然是武力至强者,他释怀大笑,走向弥泱身旁。
“不知是天钧王驾临,万俟儁冒犯。”他双手交叉于胸前,恭敬地弯下腰,这一拜,拜的不是人间的王,而是天上的神明。
“无妨。”见他如此,弥泱语气也软下来,挥手将一道白光打在他受伤的手臂上,伤口立刻痊愈,肌肤宛若新生。
“多谢天钧王相助,请。”万俟儁惊喜万分地挥动手臂,满怀感激地说道。
姬洹小跑到弥泱跟前,在她耳边低语,垠渊则在一旁暗笑。原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竟然觉得尚武好斗的古尔列人可怖,要求哥哥先派人将自己送到北地去,须知这古尔列草原,才是她真正的故乡。
“这小姑娘,最近胆子变小了许多,不如以前那么有趣。”垠渊调侃道,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姑娘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这些日子见多了稀奇事,自然有了敬畏心。”弥泱抬眼对他说道,目光扫向站在门帘旁等候的万俟儁。
三人跟随万俟儁前去,看样子,这就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遮盖草地的毡子上铺上一块绣着苍狼和猎鹰的地毯,兽皮覆盖在一张宽大的足以容纳四五个人的矮木床上,正中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是盛着马奶酒的银酒壶,肉干果脯之类的小食。
毡房内没有椅子,古尔列人大都席地而坐,入乡随俗,弥泱在桌前坐下,垠渊紧挨着坐在她身旁,姬洹还是和在外面一样,侍立在一旁。
万俟儁趴在地上,朝床下摸了半晌,掏出一只黑色布袋,他将布袋打开,一朵快要枯萎的白花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椭圆形的花瓣皱得不成样子,几片花瓣紧抱在一起,耷拉低垂着,只有花瓣的颜色依然是晶莹剔透的白,白花静静躺在桌上,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残喘之人。
姬洹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弥泱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垠渊,对方肯定的眼神告诉她,他们内心所想一致。
“首领,借你手指一用。”垠渊对盯着白花的魁梧男子说道。
万俟儁眼里全没了平日的精光,木然看着自己粗壮的手指,借物还有借手指的说法,他茫然的将手伸出去,指尖似若针扎,一阵刺痛,一点红痕,一滴血珠滴落,悬在花朵上方。
垠渊将血珠洒到萎靡的花瓣上,褶皱的椭圆舒展开来,花朵有再开的趋势,花瓣招展,露出花朵中心墨紫色的圆形蕊芽。原本气息奄奄的枯花在桌上立起,扭动着白色细杆,嗅着残留的血丝,摇摆向古尔列人的方向。
弥泱用屏障将白花罩住,白花似是畏惧,蜷缩成一团安静躺在屏障内。“你昨日夜宿何处?”她问向还在看着指尖的男子。
“大帐外。”万俟儁回答道,他昨日傍晚躺在草地上思索今日大集会之事,不知不觉就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后半夜。
“若你昨夜宿在此地,恐怕现在,你已是一具干尸。”弥泱指着屏障内的花说道。
万俟儁不明就里,也不敢发问,他不太相信一朵花有如此大能耐,神之所言,又让他不得不信。
“王上,这是什么花?”姬洹凝视白花半晌,只觉花朵上似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要向自己布开捕猎网,他颇识天下奇花异草,却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花朵,百花皆衬绿叶结朵而生,面前这朵花,没有花叶,连花枝都是死气的白。
“幽灵草。”垠渊答道。
屋内四人,人族神族各占一半,溟洲大地上的两人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只知带幽灵二字,定不是一种普通植物。
“我们明日便启程前往北地,在我返回之前,任何人不可进入大帐,你可另搭建一顶毡房休息,记住我的话,否则必生大乱。”弥泱又在屏障外布下一道神光,等待古尔列人的回应。
她本想在大帐外设下结界,又怕弄得古尔列部人心惶惶,毡房打桩在草原上,透风之处甚多,无法完全封闭,牧民曾说王帐只有首领能进入,结界不设也罢。万俟儁将信将疑的应下,端起桌上的银酒壶随三人一起走出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