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窥视人族玄妙,发现有人利用人血修炼邪术,从而延长寿命,人族本来自神族散落的神灵,尽管时隔万年后他们身上的神族血脉早已荡然无存,但是新鲜的人血的确对修炼者有帮助,抱着尝试的心态,他掳走了几个活人,一番汲取之后,浑身轻盈了不少,这预示着生命的延续。
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他大为兴奋,为了掩人耳目,他便假扮神明,救济受苦受难的迁方人,在取得人族信任之后,他便提出将濒死之人送至巽泽畔的要求,口称要为他们超度,让他们去往极乐之地,不知真相的人族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将自己身边奄奄一息的家人亲友逐一送来。只要是活人身上取出的鲜血,都是新鲜的养分,新生的婴儿和濒死的老人无异,得到这些血液的帮助,他身体衰老的速度放缓,只是久而久之,他再也离不开人血。
也亏得那些人族愚钝,不辨是非,竟将此等小恩小惠当作神明现实,他们哪里知道这样的举动无疑于断了同族的轮回之路,人濒死时被抽干血液,死后灵魂便会消散,没有灵魂便无法入归藏川,更遑论往生泉轮回道。
人族不知天机,相信一个怨灵尚且情有可原,但者夜违背天道最初此等有悖人伦之事,按照常理,当将天罚惩处,但弥泱偏偏对这个不安天命,干预逆天而为的小小怨灵产生了兴趣,上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乃是三千年前她一抹神息所化的兰裳。
“你可知如此有违天道会遭到怎样的惩处?”她饶有兴致地问着,满脸期待会得到怎样的答复。
“知道。”者夜声音极轻,有些忌惮地看着她,又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一旁的焚祭,只是怨灵之主的眼眸此刻如同长在身旁的女子身上一般,“天罚,蚀骨焚身,灰飞烟灭。”
即便结局早已注定,却还要如此义无反顾,若是生在神族,恐怕也会成为一个令四方敬畏的神君,弥泱还没来得及接话,只听他继续说道:“那又如何?这万年来,你们不也没有发现我吗?所谓天罚,何时降下过?”
还真是个硬骨头,若是收起脸上的惧色,恐怕自己真要以为他是如此无所畏惧,弥泱嘴角微微上扬,缓缓抬起手,看到那张脸上的细纹间,黑色瞳孔的最深处,恐惧的神色不断晕开,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掌,如此色厉内荏,左右不过是个普通怨灵而已。
话说回来,不说其他神君,就连自己都没想过会有个怨灵蛰居在巽泽内,以修炼邪术的方法来谋求永生,也无怪对方敢在此言辞凿凿,但谁又能想到一向惧怕神族的怨灵族,竟会选择圣泽作为藏身之地呢?
“堂堂怨灵族护法,怎可修炼邪术。”一声脆响,者夜脸上浮现出红红的掌印,焚祭朝指尖轻吹一口气,冷冷的看着他。邪术虽然阴毒狠厉,却是世间最为人不齿的法术,即便是人族,提起修炼邪术者都多加鄙夷,怨灵族自诩与神族同尊,怎会看得起这等法术。
若要对邪术追根溯源,恐怕和这一群怨灵还脱不了干系,准确说是面前这个怨灵之主,弥泱轻挥出一道白光,者夜脸上的掌印消失,“又不是人族痴男怨女,耍什么张嘴的把戏,说起来,世间邪术,也是拜你所赐。”她朝身旁愣神的男子转头说道。
“我”焚祭本欲反驳,但又不愿在下属面前失了分寸,于是无可奈何地说道:“弥泱,这可怪不得我,若不是当日你对我族赶尽杀绝,我也不会想出如此手段,那些修炼邪术的人死后,可先于其他亡灵一步成为怨灵,为我所用,你为了神族可以不惜一切,我为了怨灵族也一样。”
真不要脸,弥泱虽然那一席话不屑,却也承认并非狡辩,其中的确有几分道理,若是灭族之事发生在神族身上,她恐怕会更加不顾一切,利用天下所有可利用的生灵只为重振族群,然而这能怪她狠绝吗?不能,若当日的胜者是怨灵族,神族同样难逃厄运,生死战场,只有输赢,没有仁慈。
“主上要重振我族?”者夜黑色的眼睛似乎闪着精光,从刚才的话里,他读出了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自从离开溟海,隐姓埋名那一日起,他日夜渴望能有这么一天,即便是三万年前误以为焚祭已死,他也没有放弃过这个念头。
焚祭本想一口否认,他想要的只是能为自己所用的工具,能帮助自己与神族抗衡的卖命者,至于那些人是什么族群,并没那么重要,但这些话只能对弥泱说,却不能对下属说,因此他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这样似是而非的回答令期盼已久的者夜欣喜若狂,口中连称只要主上需要,下属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似乎忘了旁边还站着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真正是凌驾众生之上的神。
“你先活过今日,再说生命卖命的话吧。”虽然说着如此冰冷的话语,弥泱脸上的神色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她只是为了提醒那个有些忘乎所以的小小怨灵,如果不突破眼前的困境,拿什么来谈未来。
这似乎是死亡的威胁,且不说别的,单单一个弑神之罪,就足以让者夜死千次万次,在这世间,只有两人弑神可无罪,其余万灵,哪怕是贵为神族副主的垠渊,也不敢轻易谋害同族,大道有言,世间罪三千,弑神为首罪,纵使是满身神力的神君,也不敢去触碰制约万物的大道。
者夜抬起头看了看焚祭,昔日的主上并没有庇护自己的意思,反而半眯着眼睛,用看跳梁小丑的神色看着自己,他心中的火花瞬间被浇灭,族中曾有传言,主上之下,皆若蝼蚁,难道那些话都是真的,万千同族在高高在上的主上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