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四人皆已回去,他们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殿门紧闭后,羽嘉直接进入地宫,来到主人身侧,地宫内依旧折射出青色焰火,傀儡们呆立在大殿中央。
那些通天巫的骨骸研磨而成的茶水,不仅有驱散阴气的作用,还能取走人两个时辰内的记忆,地宫内时间流逝不同于外界,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外面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饮下那一盏茶,到他们离开大殿,这段时间内的记忆,全部被从他们脑海中抹去,若将记忆留在体内,这些凡人,将会被那些骸骨腐噬,那毕竟是三万年前的少阳人,真正的神族后裔。
这些傀儡,无法在白日里行走,若留在此处,不过是换了一个封印之地,还给溟洲留下隐患,既然都已死去三万年,何必让他们的尸骨继续存留在世间,一把火烧掉,这些傀儡无知无觉,亦不会感到疼痛,幽荧之火乃是至阴之火,就让他们在这烬火下消去残念,和早已腐烂的肉身一样,消弭在这个充满算计的世间。
青色的火焰在弥泱指尖燃烧,火舌慢慢流向那些傀儡,将数百个傀儡团团围住,偌大的殿内,挤满了数百人依然空旷,面对燃向自己的火焰,傀儡们无动于衷,他们只是看着高处的王座,无神的眼睛不曾眨一下,火焰烧掉黑布,他们脸上的人皮一点点脱落,烬火中,白骨一点点碎成粉末,化作一缕缕青烟。
这是最彻底最无声的死亡,这些无名之士一生的终结,就像他们来到这世上一样,悄无声息,甚至没有人记得他们出生在哪儿,这一生做过些什么,又在何时因什么原因而死去,在大地上,无数这样默默无闻的人筑起文明的基石,堆砌成通向盛世的天阶。
羽嘉打开一扇窗户,初晨的白光照了进来,殿内的青色淡去,敞亮的大殿,洁白的地砖,冰冷的王座,雪白的玉彰显着这里的高贵,近侍推开殿门,弥泱走了出去,云都城内已经开始忙碌,好像昨夜从未有入侵者来过,那些傀儡放下的冥火,世间之水无法扑灭,却会随着傀儡的消散而消失得毫无痕迹。
昨夜的傀儡中,并没有为首的那一个,修炼蛊术者,但凡养的傀儡超过十人,众傀儡中便会有一个充任首领,他直接受命于下蛊者,只会所有傀儡执行命令,他与其余傀儡不同,浑身上下都裹着人皮,可以吸食人血,虽不是活物,却拥有微弱的意识,他的灵力高于这些傀儡,几乎可以与少阳年轻的小仙君持平,最关键的是,那样的傀儡极难被杀死,需要先徒手剥下那层人皮,才可将其消灭。
不在此处亦不在大地上的傀儡,必然还存在于玄水下,他无法与汐樾抗衡,却能轻而易举击败那个小姑娘,傀儡的首领身上有着姬盛浩曾经极深的怨念,若是他们两人与之相遇,必然又是一番纠缠,自己快速前去比较好,对羽嘉吩咐几句之后,弥泱跃上穹霄宫顶,北方的玄水面平静无波,而她只在意水下。
阵图中央的圆孔内不再有风流出,汐樾带着小姑娘朝里面走去,这洞极深,每走一步,头顶的石木就消失,只剩那些凝固的水波,他们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无论走出多远,前面依旧是一片漆黑,头顶的异象让她心生警觉,迅速回到洞口处一看,阵图已经消失,只有太极图被收走后的圆孔依然还在。
本想唤出绝苍剑击破这个小孔,事实却告诉她,自己只能收起那把神剑而无法将其唤出,不得已只能拉开破冰弓,对准圆孔,幻羽箭射出,径直插入圆孔中,月白色的光不停从孔内溢出,姝妤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身旁的神君突然毫无征兆的离开,她卯足了劲才赶上,此时的她,依旧被蒙在鼓里,还险些踩到圆孔上面。
“神君,您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出来?”喘够了气,小姑娘双手叉腰,语气急促地问道。
汐樾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身旁的人一眼,她死死盯着那个圆孔,里面正有一阵阵灵力在波动,那些灵力年代久远,几乎快要腐烂在地底,现在突然被唤醒,幻羽箭上的神光拔出阵阵死亡的阴气,这灵力,是来自死人,却不是亡魂,想到三万年前,满身怒火的弥泱突然冲出太虚之镜,言说焚祭蛊惑世人修炼邪术,而部分修炼者就如同蛊惑他们的怨灵一样,蛊惑着无辜的世人。
莫非是傀儡,正在疑惑间,一只手穿破地面而出,那只手上没有一丝血色,青灰色的皮包裹着粗大的骨节,干枯的手上筋肉早已萎缩,完全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之手,可那不停向上伸出的手又那么有力,不多时,半个身子就破土而出,当脑袋最后钻出地面,全身被黑布裹住之后,她才看清,这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露在外面的脸庞和双手一样,都是青灰色,他脸颊凹陷,颧骨突起,嘴唇是惨白的,暗红色的眼睛里闪着昏黄的光,咧开嘴,露出几颗布满污垢的黄色牙齿,黑色石块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把厚重的刀,一粒碎石落在地上,燃起黑色的火焰,又很快被破冰弓击灭。
“真可怜。”汐樾收起弓箭,她徒手也可将傀儡制服,却无法让这个怪物死的体面,在幽荧之火中散去,是傀儡最好的归宿,可惜她操控不了那种火焰。
大部分傀儡想必已经离开了玄水,否则羽嘉也不会传来消息,弥泱也不会匆匆离去,这是这里仅存的一个傀儡,也是那些傀儡中最厉害的一个,对于傀儡和蛊术,他们这些神君本来知之甚少,她之所以能知道这些,完全是因为和太虚之镜里那位非同一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