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深秋天亮得很快,明明是青云见日的艳阳天,站在相府卧房内的谢谦,却感觉如乌云蔽日了无生机。
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已经被废的独子,心中悲愤加火气不知该对谁发泄,自己这个儿子,谢谦明白,有今日之下场,定不会是安王世子和将军公子无故而为,必是这个不省心的独苗不知死活的招惹了人家,听昨日随从交代事情始末后,更是感觉有些无法无天,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可就算是自家儿子有眼无珠的招惹,这安王世子下手也太狠了,生生断了谢家的香火。
如此不留情面不计后果,这事,断不能就这么算了!
暗暗在心中盘算,如何巧舌如簧的先一步去御前告状。
思量充分打好算盘的谢谦,殊不知百官之中弹劾他的奏折早已堆满御案,暗卫手里还有不少已经被他私下里处理过的桩桩冤案。
朝堂之上,百官以及皇帝的戏都做得很足,就听甫济大太监捏着嗓子高喊“有事奏禀,无事退朝”
左列文官首位的宰相移步到皇帝下首,扑通便跪下,声音老迈悲怄“请陛下为老臣做主”
“哦?谢相也是朝中老臣,有何事不妨直说,朕定会为你做主”手里捏着一封封暗卫收集递来的证据,一桩桩一件件无不是伤天害理仗权欺人,皇帝眸色暗了暗,语气却满是关怀照顾。
余下百官相识相邻的听到皇上此话后,都是隐晦的互看几眼,而后相继默默摇头。
近几年来谢谦是越发的不懂规矩,弹劾他的折子文武官员大官小吏,御史台接了不知多少,可让百官不明白的是,皇帝似乎并不在意似的,从不问起也不回应更无措施。
皇帝不开口,百官自然不敢堂而皇之的在大殿之上,直言指责揭露一品大权宰相的过处。
却不知这一切都是皇上的计谋,每每弹劾的折子递上来,都会派暗卫秘密调查取证,他儿子谢名扬更是坏事做尽,也半点皮肉不痒的,皇帝在一步步卸下他的防备和警惕,一点点养大他的胃口和手段。
这是捧杀。
如今罪证齐全,触法颇多,只差一个由头,刚好昨日自己的侄子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皇帝的体恤关怀给谢谦充足了底气,伏身一拜“昨日我儿在花未开中,遭人毒打,如今只剩一口气吊着”
“是谁如此大胆?”
“是安王世子”说完又是一拜“请陛下为我儿做主”
“朕倒是不知,初儿竟能如此大胆”皇帝挥手做了个手势,一个影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单膝跪在谢谦旁边。
“你来说说当时的情况,若是初儿之过,朕必重罚于他”状似公正的吩咐跪在殿前的影卫叙述事情经过,而后对着额头冒汗想要焦急开口的谢谦说到“谢相放心,朕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就在皇帝召来影卫时,谢谦已经有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可不是吗,你家那个混账执侉儿子是独苗,可你莫不是忘了,现如今整个皇室,也就只有安王府这一个世子。
想要皇帝为了自家残废儿子给他点苦果子吃,刚才究竟是哪里跑出来的胆子,竟然告了御状,还在自己完全不占理的情况下。
影卫毫无感情的冰冷声音响彻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上,一字一句说下去,谢谦额头上的汗汇聚的比想象中要快,脸色也有些难看。
声音停止时,谢谦帽冠耳侧仅有的两鬓黑发,犹如飘雪一般仿佛瞬间花白,跪在地上的身影也如秋日落叶略显蹒跚。
“谢相认为令公子蔑视皇室挑衅将军府,罪当如何?”皇帝的语气很是平静,让跪在地上许久的谢谦猜不出到底何意。
“我儿如今已经命悬一线,还望陛下开恩,放他一马,日后老臣定当好生管教”
“放他一马?谢名扬所犯之罪,一命不够抵”
“我儿所犯之罪,老臣愿一力承担”谢谦以为皇帝只为追究昨日一事,之前所做的那些事,他自信都抹的干干净净,依仗着两朝老臣的身份把罪过揽到自己身上,想着皇上应该会小事化了。
“既然如此,朕便如你所愿”沾墨拟旨,片刻后甫济站在御前宣读“前有谢名扬谋害朝廷官员强抢民女侵占田地,乱用私刑至四人死亡,帝都之中无视王法强取豪夺,后有其蔑视皇室之过,数罪并罚于谢谦,今罢免其宰辅职位,家产充公,族人流放,永世不得归,钦此”
“这都是子虚乌有啊皇上,请陛下明察,老臣冤枉!”死局已定,因着自信还想据理力争一番。
“明察?呵”看他一副抵死不认的样子,御座上的燕轻尘有些后悔,这等粗柄拙劣之人竟拖了这么些年才惩处。
把御桌上的奏折和暗卫的结案书统统扫到谢谦面前“好好看看,这便是你口口声声叫嚷的冤枉”
抱着侥幸的心理打开那一本本的结案书,啪,随着颤抖的手应声而落。
头重重的磕到地砖上,声泪俱下“看在老臣服侍多年的份上,还请陛下开恩哪”
看他不知悔改默默的摇了摇头,心中最后一丝怜悯也随之散去“看你年迈这已是法外开恩,谢谦,朕劝你,还是给自己留点脸面吧”
“退朝”
拔掉了朝中的毒刺,燕轻尘神清气爽,御书房内格外开怀出手豪气,又赏了燕檀初一整页礼单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