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燃轻轻地抱起了少年,不复来时地慌乱,他也不必那般的慌张了。
你安全了。他看着少年的容颜心中默默地说道。
年追弦在寝殿柔软的大床上睁开眼时天色已经黑透了,他揉着脑袋坐起来,愣愣地盯着前方发呆,忽地身旁传来声音:
“醒了?要喝些水吗?”
年追弦接过时燃递过来的杯子,呆呆地问他:“时燃,我怎么在寝殿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不是在山顶的社稷坛吗?”
时燃“唔”了一声,柔声道:“小年,你应该是昨晚没睡好,今早爬山又累着了,你在社稷坛生病不舒服,后来晕倒了,我就带你回来了,还记不记得?”
“记得一些……好像是阮先生正在说复国的什么事……”年追弦揉着眼睛道,“我眼睛好痛。”
时燃笑了,轻轻给他按揉着太阳穴。
年追弦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我记得阮先生说新帝是妖,可我也是妖啊……这可如何是好。”
时燃想了想道:“不必理会他。你日日在木宫待着想必也闷得很,不如我领你下山,去古蜀玩一圈怎么样?”
年追弦眼睛亮了一亮,高兴地立刻应下:“好!说定了!”说着将时燃给自己按摩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拽了下来,抓在手里揉了揉,“不用按了,我都好啦,手酸不酸?”
时燃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两手互相摩挲了几下,低声道:“怎会。你想何时出发?”
年追弦眼睛睁地圆圆的,期盼地看着时燃:“就明天吧,好不好?”
时燃一笑,揉了揉年追弦的额发,轻声道:“如你所愿。”
年追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揪了一下时燃的袖口道:“时燃,这么晚了,你别走了,就在这里住下吧,明天我们一起走好吗?”他说不上来为何,今晚就是不想让时燃离开,看着他,心里好像有什么在拱动着。
时燃也很想留下来陪着年追弦,他本来是打算在他门外守一夜的。他今日情绪大起大落,到现在还一阵阵的后怕——天界鬼界和中间地界的妖族,没人敢将罗刹妖剑的名字在人前大声的读出来。
阮庚这个地界中的凡人从哪里听说了自己的名字时燃不知道,他只知道若是再来一个人对着年追弦的耳朵说一声“罗刹妖剑”只怕他就要发疯了。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这一件事——罗刹妖剑这四个字,是唯一能激起年追弦所有记忆的魔咒。
他一刻也不敢离开他的小年。
时燃轻声道:“好。”
第二日时燃放任年追弦睡了很久,待他醒来直接吃了午饭,便简单收拾了东西上路了。下山的路上时燃牵着年追弦走得缓慢,有台阶的路还好走一些,其余的山路不是荆棘遍布就是满地淤泥,时燃又怕荆棘划伤了人又怕淤泥脏了自己心肝宝贝的衣服,忍不住道:“小年,我背你走吧。”
“哎?为什么?我不累啊。”年追弦倒是走的挺开心的,在天界他每日不是在仙宫就是在藏书阁,做蝶妖的时候又基本上都在帮顾香河整理药材,还没有真真正正的游玩过,再难走的山路都被他走得津津有味。
时燃道:“荆棘太多,我怕划到你。”
年追弦想了想,道:“你身形比我大,更容易划到,我看还是我背你吧。”
时燃被他弄得彻底无话可说了,抬手扶着额头竟然笑出了声。
年追弦还没见过时燃这样惬意快乐的样子,他那张脸本就是天赐姿容,已经是容貌无双,这样一笑,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竟带了些孩子气。本来一直显得阴郁的人生动起来,好似发着光。
年追弦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鬓角的发:“怎么了……”
时燃心里的沉重被他那一句弄得消散了不少,他还带着安慰又喜悦的笑意,伸手很轻很轻地掐了一下年追弦的脸颊
,没头没脑地说:“你是最好的。”
最后时燃还是不由分说地将年追弦扔到了自己的背上,直到快进城时才放下他。年追弦挣不开他,怕动来动去地让时燃更加受累,只好乖乖地趴在人家背上。这会一放下来,年追弦赶紧心疼地去看时燃:“累着了吧?我就说你不要背这么久……”
而时燃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不见一点疲态。若不是惦记着进城后年追弦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可以随心所欲地游玩,他根本不想把年追弦放下,只想永远背着他,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时燃含笑牵过年追弦的手,道:“我一点也不累。前面是古蜀的都城,晚上会很热闹,我们去看看?”此刻日暮西山,余晖映晚霞,温润的暮光中,时燃的脸柔和的不像话。
年追弦心中一动,好像有什么就快要、就快要守不住了——那个让他觉得战栗,有些恐慌,但又甘甜、满足的感觉调和在一起,让年追弦的心里隐隐发涨。
他的手指蜷起好像不经意地勾住时燃的手:“走吧。”
此刻天色渐暗,很多商铺都点了灯,城中不比山里那么凉,很多铺子都在外面摆了桌椅,此刻正是晚饭的时候,街上人声鼎沸,街边三三两两的坐着吃饭的人,空气中充斥着喧嚣的烟火气。
年追弦自然是没见过这等场面,他只在诗书中读过一些繁华热闹的凡尘万象,而真正身临其境,他才知道此等场景有多新奇,街边有小贩的吆喝,馆子里传来各种各样的高谈阔论,四周有锅铲叮叮当当的碰撞声,甚至远方还有模糊的争吵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