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近两月来,从隆守城到子辰县,从子辰县到如今的并州刺史府云中城内,她都随在贺兰泽身边,没有离开他半步。
凡他亲上战场的两次,一回来,她便剥干净他的衣衫查他是否受伤,是否瞒她。然后总是抓着他左臂不放。
至后来,看着东线之上,狼烟边地,血染黄土,在子辰县火烧粮草那夜,她开口道,“即是两军交战,若遇谢琼瑛,郎君不必因我而手下留情。在郎君和手足之间,妾选郎君。”
贺兰泽推门进来,便见她一副失神模样。
回想这数十日中忙碌,除了对他愈发关心,她并无其他异常。
便是连着他一直犹豫,该如何对待谢琼瑛,在两军最有可能交战的前夕,她都给了他确定的答案。
她说,在郎君和手足之间,妾选郎君。
只这一句话,打消了他全部的忐忑,和彷徨。
甚至有一刻,他想她是否恢复了记忆。
他渴望她恢复记忆,那是一个完整的她。
然而却又怕她恢复记忆,怕她再陷噩梦病症缠身,怕她依旧选择独行不要他。
这偷来的五年岁月,让他惶恐又眷恋。
让他不敢问一句,“你是否记起了全部,是否还愿意同行?”
“马上就晚膳了,还不更衣理妆?”他挑来衣衫,与她闲话家常,“今晚可能会晚些,入夜露重,穿这身厚些!”
“长意——”见人久不回应,贺兰泽微提声响。
谢琼琚终于回神,见他手中衣裳,“郎君做主就好!”
“你想什么呢?”贺兰泽拿过她手中茶盏,扶她去妆台坐下。
谢琼琚与镜中人接上眸光,想了想道,“郎君不觉得这并州城被攻占得离谱吗?”
“原是在想这个!”贺兰泽接过竹青奉上的热茶,将位置让给她帮谢琼琚梳妆,自个在一旁坐下,“昨个议论了一日,早早便提到了这点,乃刺史府中被伏了暗子,丁夫人数年前救回的一个婢女,偷盗了部分城防图,分了数份递出去。后来在里通外面的暗子,挟持丁夫人离去前露出了马脚,被捕获。只是逼供未几,就以齿中药服毒自尽了。”
“竟是这么回事!”谢琼琚自个理了理衣衫,嘀咕道,“纵是丁夫人的婢女,也不容易触及丁刺史的卷宗吧。”
她回首看了眼竹青,“你能看到郎君的书文卷宗吗?”
“我连郎君书房也进不去,若要进去还得打着夫人送膳送食的名号!”竹青调笑道。
贺兰泽勾起嘴角,却转瞬放平,起身道,“你是怀疑这刺史府中还有贼人未除?”
“当是无有了。”贺兰泽道,“丁三郎自己梳理过,能接触到他秘宗文书的,如今就那么几个心腹。那婢女既是暗子,想来自有手段。”
贺兰泽想了想道,“眼下关键时刻,战事未平,不过短暂的休整。我再与丁三郎说一声,加强这日晚宴的安全巡查,和膳食酒水,以防万一。”
丁朔闻贺兰泽之言,自不会搪塞,只派人往来巡查,至宴会之上,酒水膳食皆由银针,象牙箸,生人试菜,三道试毒程序,方入诸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