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潮州仔,成天闷不吭声,从前镇日跟在陆震坤身后跑,靠靓坤手指缝里漏一点利吃饭,现在想出头?
难上加难。
英雄末路,他只剩一个半月好活,家庭子女都未打点好,难道要向后生仔低头?
他一双浑浊的眼,也不得不看向西装笔挺,官骨仔仔的陆震坤。
其他人看见一副好皮囊,而他看见的是满身兽性,满眼野心,藏都藏不住。
赵五爷长叹一声,喊:“阿坤——”
“五爷。”
“你上次办宴席,搞金盆洗手,要退休,没经过长辈同意,不算数。”
“五爷……我都已经在家乡建房,打算下半生就住海边捕鱼钓虾……”他抬头赔笑,俊俏脸庞也挤出十万分为难,“我有家有事,现在的情况叫我出来选,我也怕……”
赵五爷沉下心,仔细端详陆震坤,似乎是要从他的眼里看出这段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阿坤,刚才我亲自做保,你还有什么不放心?难道我赵五的这张脸,还不够保你全家?”说着说着板起脸,扮黑面阎王,给陆震坤压力的同时,也要震慑全场,“叫你出来选,又不是指定你坐话事人的位,选得中选不中其实不重要。你的能力大家都知道,你年纪又轻,字头以后要发展,伙计要吃饭,几个叔叔伯伯要养老,都还要靠你。”
一番话将他描述成兴义中流砥柱,不论将来话事人是不是他,都要叫他为兴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惜他从不给他人当垫脚石。
他抬头,快速瞥一眼仍旧躲在赵五爷身后看戏的赵子胜,恭恭敬敬说:“我活着是五爷的人,死了是五爷的鬼,五爷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没二话。”
他肯表态,赵五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无论如何面子上过得去,能求一时安宁也好,其他的话私底下再说,赵五爷对陆震坤也不是没有恩情。
连同在坐邓伯与德叔两位大佬都暗暗松一口气,庆幸陆震坤是以退为进,倘若他当真要退休,他两个放在他公司账户搞金融借贷的钱还怎么以二十分高利收回来?
一起赚钱才最重要,情和义值几毛钱?
赵五爷环顾四周,再度叮嘱陆震坤,“时间不早,我要先走。阿坤,阿光的身后事就交给你,你够稳重,你办事,大家都放心。”他撑住拐杖,并不要求任何人伸手帮忙,自顾自艰难地站起身,个个都知道他够硬颈,到死都咬牙不求人,“我的话已经讲得很清楚,希望你们不但带两只耳,还带上心,用心听,用心记,否则不要怪我赵五不讲情面。”
大飞在一旁应和,“规矩就是规矩,谁坏了规矩,我第一个斩死他。”
潮州仔仍然沉默,仿佛一只白日行走的鬼。
赵五爷向外走,陆震坤在身后跟。
等到赵五爷上车,陆震坤正打算关车门,未料到赵五爷忽然说:“你进来坐,我有话同你讲。”
陆震坤只好听话上车,由车外的赵子胜关死车门。
司机也下车,一辆小轿车立刻成为一间密室。
赵五爷眼看前方,两只手仍然习惯性地搭在他那根龙头拐杖上,只是眼下日落西山,斜阳晚照,照出他满头银发,皮肤松弛,盖世英雄也需向时间低头,“阿坤,我已经没有几天好活…………”
他正要拿出天父赐福那一套,为赵五爷敷上精神鸦片,却不想被对方抬手阻止,如此只好强忍表演欲望,耐心听老人家讲下去,“癌症,没得治。阿坤,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如果能把兴义交到你手里,我很放心。”讲到这里,不忘转过身,拍一拍陆震坤肩膀,不知前情,都要以为他从头至尾都看好陆震坤,一心一意培养他。
陆震坤说:“能不能选得上,还要看叔侄兄弟肯不肯给机会。”
“兴义这一辈人里,除了你还有谁能用?”赵五爷似乎对其他人都很是不屑,就连紧紧跟住他的大飞都没放在眼里,“阿坤,我只有一个子胜这一个儿子,老来子,从小娇惯,到现在都不懂事。我走之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
果然父母爱才够伟大,能让港岛闻名的“硬颈”都低下头求人。陆震坤到此不得不接上,“五爷放心,今后有我一口饭吃,就一定不会让太子爷肚饿。”
“什么太子爷……”赵五爷摆摆手,不当一回事,“我只希望今后他做人做事,都有叔伯兄弟监督,让他不至于行差踏错,把全副身家都输光。不过呢……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还是那句话,阿坤,你办事,我放心。”
陆震坤作出学生听训的乖觉模样,点一点头,表示受教,“我尽量做好我的本分,其他的事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多想。”
“你有这份心就是好。”对于陆震坤的谦逊踏实,赵五爷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一场戏演完,两个人都开心,可以称作大团圆结局。
陆震坤下车时却在想,不知道赵五爷下令叫台湾人杀他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今天。
回头看,赵子胜上车前居然在想他点头微笑,真是一条好狗,抬起手还未打下去就已经低头认主,不像某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仿佛是铁骨铮铮一条绝世硬汉。
第73章香江风月73
香江风月73
阿忠陪着他,在楼下屋檐外,抽完一支烟,再度返回六楼icu,只不过这次进的是505病房,躺在床上的换成仍有呼吸的雷耀东。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