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埋头吃饭,再抬头时看见顾逢晟从谈笑间将那个绘花的白瓷碗挪到她面前,两人目光交汇微微怔了一下。
再回神,方才那位长辈已经把话题引到她身上了。
“宁丫头这次回来想必是高升了吧,老沈有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孙女可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这些常年养在壹号院里的老人们,虽然退了休,可仍然世事洞明,就连沈昱宁这样隐秘调动的微末小事,竟然也一字不落的传回了大院。
沈昱宁没什么心思,半真半假的回答,“您说笑了,我只希望,我爷爷能为我少生一些气。”
“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会聊天了。”
她这话逗笑了众人,沈岳南也放下筷子拿餐巾掩嘴。吃到一半,沈昱宁的二哥沈谦晔擦着天黑回来。他刚下飞机,在英国那边有个重要合作,提前安排人布置好了一切,打算在壹号院外的一处湖心空地上给老爷子放一场盛大的烟花秀。就等着人都吃完饭,好让人移步过去。
“对不起爷爷,我回来晚了,先喝一杯给您和诸位长辈们赔罪!”
沈谦晔风风火火,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英式定制西装,站在沈岳南跟前致歉。空酒杯从他手里放到桌上,目光瞥向一旁的沈昱宁,有些激动,眼眶也微不可查的热了热。
“小宁回来啦,哥都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
沈昱宁颔首不语,除了嘴角上扬外都是疏淡冷漠。
这对兄妹一向美名在外,沈谦晔是投资界杰出的年轻企业家,沈昱宁虽然选了另一条路但也是扶摇直上,任谁看都是各有千秋,但实际上,沈昱宁是看不起这个唯利是图的虚伪兄长。
要不是念着在场的人,她恐怕连装都不屑。
沈岳南怕再多待下去会僵持起来,于是急忙问沈谦晔是什么惊喜。沈谦晔爱出风头,得意写在脸上,伸出手让诸位长辈移步到院外。沈岳南的院子是首屈一指的宽敞明亮,众人站在庭院中间,目光齐刷刷看向前方。
沈谦晔拿出手机,低声说了句开始。十几秒后,数不尽的定制烟花攀上天空,点亮了这处几十年来的沉静和寂寥。
“谦晔真是有心了,你爷爷真是好些年没办这么热闹了!”
“老沈你总是低调低调的,如今都这岁数了也该有些场面,何况孩子们又都这么优秀。”
沈岳南听着老朋友们一句接一句的奉承和赞许,心里到底也是欢喜。寿泉路这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放过烟花,沈谦晔这一场烟花秀,是彻底在这个封闭陈旧的院里给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热闹。
人声鼎沸时,顾逢晟在暗处默默看向沈昱宁的背影。
她在夜色中要显得更加清寂一些,尤其尤其,这场烟花让他也想起来从前的事情。
“最近忙什么呢?”长辈们渐渐离开时,沈谦晔揽住顾逢晟的肩,“看你一脸疲惫的,南淮那边的事还没解决?”
半年前,沈谦晔合伙跟顾逢晟投资了个项目,沈谦晔因为游戏公司出名,手下紧握着国内顶尖的游戏ip,乏味了,他便也就转战了一些旁的领域。比如,两人初次合作的医疗器械,顾逢晟算是有些情怀的人,盈利之后悉数捐给了贫困山区的一些医院。
沈谦晔是个十足的商人,他不会做自损利益的事情。前两天听说华清集团在南淮的分公司一个副总差点闹出人命,在新闻上大肆吹说华清弹压下属,把这位新上任的继承人贬低的一无是处。沈谦晔在国外两个星期,消息闭塞仍然不忘给他出主意,所以他这句问题是以为他还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早结束了,办那边早出了公关文件,只是前两天林则刚查清楚,那个人是顾若清授意的。”
顾逢晟刻意放缓了脚步,难得跟他说起这些。他神色自若,倒是沈谦晔听完之后,愣了愣。
“你姑?”
顾若清是典型的人,离顾青山心疼她所以让她到公司参与管理。但顾逢晟这个亲姑姑,一直对他不怎么样,小时候不闻不问,长大后让自己儿子随她姓也安排进了公司任职,怎么看,都是想跟顾逢晟争一争。
“她这手也伸得太长了,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装下去?”沈谦晔了解顾逢晟,这个人善于隐藏,太过深沉,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撕破脸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逢晟又怎么不知道,公司里上上下下都是顾若清的耳目和手下,如今他不过刚刚坐稳位置对方就急不可耐要他犯错,他这时候露出真面目,也只是徒劳。
沈谦晔笑他瞻前顾后,停下脚步靠近,有意指引他看向前方的背影。
声音低下来,“那昱宁呢,也一直这样下去?”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回答。
要说过了这么多年,再见面怎么也该坦然些,可顾逢晟做不到,他在她面前,永远只有愧疚。即使那些爱被他深埋了许多年,此刻,他仍是踌躇不前,像一个得不到答案的少年。
太久了,他不确定她还喜不喜欢自己,更准确的说,是他还放不下。
第7章夜雨话往昔
九点多,外面落了细细的雨。
宾客渐散,餐厅里的阿姨们忙着收拾餐具,叮叮当当的响起。即使多名贵难得的餐具最后还是发出一样的声音,如同这陈旧的老宅子,几十年如一日,阴沉又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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