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兰香也毫无形象的不知从哪里冲了进来,趴到我身边。连那两个男孩一起,四张嘴立刻叽叽喳喳说开了,我眼前立刻冒起了星星,天哪,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ldo;五百只鸭子&rdo;了。
在他们终于说得差不多了之后,我总算明白了这些颠三倒四、夹七夹八的话里的内容。
原来这已经是我昏睡后的第三天了。胤禛那天亲自把我送回房间,没想到我抱着他的手不放(又出丑了……),后来就哭昏了(林黛玉?)。本来胤禛要让性音大师再给我运功治疗的,但据性音说,我身体底子薄弱,又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多日来是硬撑着才没有倒下去,以前他已经给我输过真气救回一命,现在如果还没调理好就再来一次,反而承受不了,只能用寻常医药治疗。于是连夜请了同仁堂的大夫来看,这两天一直由梅香兰香在给我灌药。胤禛昨天和今天来书房时都来看过我,胤祥也来过一次,邬先生也每天都来。昨天,也就是胤禛回来的第二天,邬先生已经正式受礼做了几个小世子的师傅,现在外面读书的就是他们了。梅香兰香和狗儿他们(就是这两个男孩)都知道了我的身世,同病相怜,对我分外亲切起来,何况两个男孩也是从扬州来的,这两天竟是一得空就来守着我。
&ldo;凌儿姐姐你老不醒,我们还以为你……&rdo;坎儿拿袖子抹着眼睛,&ldo;你命这么苦,现在好不容易得救了,一定要好起来啊。&rdo;
狗儿也在一边嗓子里呜呜的说,&ldo;你爹娘真狠心,竟然把亲女儿往那种地方卖,要不是四爷,翠儿也差点被那个该死的老王八卖到秦什么淮河了,翠儿中午要在福晋那里服侍,要是知道你醒了不知道多高兴呢,我去告诉她。&rdo;说着就往外跑,坎儿连忙叫到:&ldo;我也去。&rdo;两个人竟然就这样一溜烟跑了。
我满腹心事被这两个可爱的家伙逗得烟消云散,我是不是可以和他们一样,从此把这里当作家了呢?不管怎么样,又是新的一天了。
解决了生存问题,我暂时恢复了一点乐观。而且这两天醒着的时候只有邬先生来看我,很开心不用再感受某人的压迫感,只有梅香兰香和狗儿他们在旁边,我很轻松的休息了两天。这天,看到从树荫透到窗纸上的阳光,实在不想再躺了,古代的身体和现代的灵魂进行了好一番天人交战后,我终于成功的重新站在了院子里享受阳光,除了有点气喘吁吁,倒也没什么别的不适。
悄悄走到前面,正对院子的书房堂屋摆着三张书桌,我看到邬先生正坐在上首投入的讲着什么。三个小毛头按照年龄大小应该分别是大世子弘时10岁,二世子弘昼8岁,四世子弘历最小,才5岁。他们的伴读小厮三三两两等在书房院子的月洞门外面,我不愿出去被人看见,略一犹豫,从后面走廊绕进书房旁边的偏房,梅香兰香果然在里面,正收拾书橱呢。
好不容易安抚了她们两个的大惊小怪,我的目光被书桌上匣子里的一叠公文吸引了,拿起来看看,有好几份最近的朝廷邸报。这是邬先生每天起居的地方,看来,他的脑子是一天也没有闲着。强忍着对竖排版和繁体字的强烈不适应感,我很快就看进去了。
历史车轮正在毫不停留的向前滚动,从这些消息上看来,四阿哥十三阿哥在江南向盐商筹款的事引起了朝野注目,官员们认为他们过分苛刻严酷,皇帝却不大不小的褒奖了他们,而且有意让他们去办一件最难的差使‐‐清理户部欠款。另外,康熙还决定十月出发去热河狩猎,要求所有皇子和5岁以上皇孙随同前往。我记得太子第一次被废就是某年冬天在热河发生的,这么说来,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冬天了?
我急忙翻看着其他文件,想了解更多的消息,几个小毛头却扑了进来,&ldo;要喝茶要喝茶,快快……&rdo;立刻嚷成一片。梅香兰香忙忙张罗起来,我也赶紧丢下手中的文件去泡茶,弘历却奶声奶气的问我:&ldo;你识字?&rdo;
我一愣,低头看看这个一本正经,拿着架子的小大人儿,连忙先不熟练的请了个安,认真答道:&ldo;奴婢识字不多。&rdo;
&ldo;我看不像。&rdo;
什么?
&ldo;你方才文件看得很流畅,很快。&rdo;说着他径自爬到椅子上,稳稳当当的坐了下来。
这个小毛头……这样观察入微、在情在理,也只有胤禛才能养出这么不好玩的小孩。
邬先生却站在门口笑呵呵的说:&ldo;孺子可教也!&rdo;
不知为什么,见到他,我就有点脸红,连忙扶他坐到椅子上,给他先递上一杯茶。
弘时似乎见邬先生夸弘历,有点不满意,扬着小脸问我:&ldo;你既识字,都读过什么书啊?&rdo;
我连忙赔笑:&ldo;哪会读书啊,不过略认几个字罢了。&rdo;
弘昼也问我:&ldo;那你会讲故事吗?&rdo;
我笑了,暗想,别的不行,讲故事可是我的特长。
见我笑,弘昼不依不饶的说:&ldo;那你要给我讲故事!我那个赖嬷嬷,叫她讲故事就那么几招,难听死了!&rdo;
邬先生终于发话了:&ldo;歇息好了,仍旧出去临帖吧,明日你们阿玛就要检查窗课了。&rdo;他们几个立刻可怜巴巴的挂下了脸,我刚松了一口气,又可怜起他们来‐‐他们这个阿玛,的确怪吓人的。
等几个小毛头喝好茶乖乖的出去,又打发梅香兰香出去伺候,邬先生放下茶杯温和的凝视我:&ldo;身子刚好,可以出来转转,但不要过于劳动,天气暑热,要小心调养。&rdo;我低声说:&ldo;是。&rdo;
又沉默了一下,邬先生问我:&ldo;刚才看了不少文书,有何见解啊?&rdo;
我坐下来,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说道:&ldo;先生想必已经对朝局了如指掌,也就此跟四爷分析研究过,我这点小见识,说来先生听听就算了,否则凌儿绝不敢拿出来贻笑大方。&rdo;
&ldo;哦?你还真看出了什么?说说看!&rdo;
&ldo;是。凌儿觉得,朝局不稳,暗流汹涌。&rdo;
&ldo;为什么?&rdo;邬先生紧紧的盯着我,我很满意他认真的目光,因为从小最能让我不爽的事情就是别人把我当不起眼的小丫头了。
认真的把想得起来的内容整理了一下,说道:&ldo;四爷和十三爷到江南治河,这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为什么朝廷不拨款,弄得他们还得辛辛苦苦向一毛不拔的盐商&lso;借&rso;?如今户部库银短缺,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出来做这个追欠的差使?凌儿说不清楚,但只觉得,阿哥爷们似乎是各自为政,朝廷的正事反受制肘。&rdo;
邬先生用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我,我坦然回望他。
&ldo;若不是我亲眼看着已无气息的你从水中被救起,四爷又已经审查过你的身份,收你进了府,我真要问一句&lso;你到底是何人&rso;。&rdo;邬先生感叹的站起来,&ldo;这些事儿摆在那,天下人都能看见。但是这里面的含义,便是身处其间的人也难看透啊。说是江南人物灵秀,可我在你这个年纪,也还飞扬浮躁,未堪世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