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板,不知道这事您怎么交代?”穆绣绣转头看向温珩,眼泪哗啦啦往下掉,“二少,难不成温家竟要和这样的欺男霸女之徒联手,欺负我们没找落的可怜人?”
“你,你们——”陈贡松一口气憋在胸口,悲哀的发现,在柳条巷艺人的一套组合拳中,他居然一句话都说不过。
“这位女士,温家在汉口的声望如何大家都很清楚,我们绝不会助人作恶,不过您方才说的也不过是一面之词,具体如何还要再做调查。”温珩不为所动,一脸正义地表示,竟帮陈贡松说起了话。
李泉也认出了温珩,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谢颜从后面拉住了。
这位温二少不对劲,而且是很不对劲,谢颜眯起眼看了他几秒,轻轻笑了。
他见过温珩正常状态下的样子,此时看他故意装呆卖傻,骗得一群人团团转,只觉得十分好玩。他不知道温珩装傻的原因,但方才见对方出现在这里,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安定下来。
谢颜正笑着,突然感到一道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抬头看去,温珩正堪堪移开视线。
“陈先生,你看这样如何,我们把这件事交给警察去查,天色不早,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毕竟明天就要签合同了,不能耽误正事。”
经过温珩这么不经意地一提醒,陈贡松才想起自己来汉口的正经事,顿时后背一僵。
是啊,签合同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万一节外生枝露出破绽,他上哪哭去?可就让他这么放过这几个狗娘养的卖唱的,他又心里不舒服。
陈贡松看向笑的一脸纯良的温珩,方才这些话要是换做别人说,他一定会怀疑对方不想帮他出气,只是在推脱糊弄。
可这半天时间,他已经见识够了温珩那些莫名其妙的傻气举动,温二少的脑袋显然留洋被洋人给教坏了,满脑子爱与正义,这么说话再正常不过。
“那就麻烦二少多帮我留意留意,明天签完合同,我们再解决今天的事。”
“陈先生放心,这样吧,公正起见,今天我先把孔易带回去,再派几个伙计在这里看着这几位女士,等明天陈先生有空再做处理如何?”
陈贡松本来怕穆绣绣师徒今晚连夜跑了,正在心里计划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趁晚上人少,雇几个人把他们收拾了,闻言只得作罢,“那就麻烦二少了。”
穆绣绣见温珩要带孔易走,心中不安拿不准主意,四下张望时瞥见角落里的谢颜,二人对视一秒,谢颜冲她肯定地点了点头,穆绣绣见状一咬牙,终于做了决定。
“我相信二少和温家的为人,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诸位同行们都在,一起做个见证,就让孔易跟着二少一起走,究竟怎么回事明天自见分晓!”
“放心吧。”温珩只说了三个字,点了六个伙计留在柳条巷,带着沉默不语的孔易与其他人离开。
目送他们走远,穆绣绣强压下不安,谢过来帮忙的艺人们,大家还忙着出门卖艺挣钱,便一起散了。
温珩点名留下的六个伙计都是憨厚的老实人,没有借势为难穆绣绣,只要了一间厢房,便一起进去烤火了。
“穆大姐,咱们也是穷苦出身,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你放心,温家是汉口顶个的仁义,我们这些伙计都看的清楚,你们要是真没错,二少爷绝对不会害你们的。”
穆绣绣被他们说的面色好了些,与徒弟们一起回到正房。
“小羊蕊可真厉害。”谢颜见羊蕊安安静静坐在墙角调琵琶,眼眶还有些红,忍不住逗道。
小姑娘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如师父多了。”
“怎么?”谢颜不解。
“师父可是能一边哭一边骂人的,我还没学全呢。”羊蕊认真表示。
“……”
“不过我今天又学了好多,以后再有人欺负我们,我一定能表现的更好!”
“……加油,有志气。”谢颜只能如此评价。
“嘿嘿。”羊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琵琶调好弦放在一边,从怀里掏出半个没来得及吃完的点心,小小咬了一口,还是那么甜。
“阿颜,今天真是多亏了你拿主意,不然我们这些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穆绣绣安排完琐事进屋,对谢颜道谢。
“师伯客气了,您和我师父是师姐弟,咱们本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谢颜今天已经见识到了团结的力量,心中感慨非常。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大信封,原封不动还给穆绣绣,“师伯快把这些东西收好吧,乱世财不外露,您也真是放心我。”
“不放心你,我还有别的办法吗?”穆绣绣笑道,突然眼睛一挑看向谢颜,“我这些年带着徒弟们走南闯北,看人还是有些眼力见的。阿颜,你一生清贵气,不是我们这行当里的人。”
谢颜上辈子就知道,像穆绣绣这样生活阅历丰富的中年女人最不好惹,因为她们一眼就可以看出你的根底,此时见穆绣绣这么说,只能笑着打岔。
“我不是这行当里的人,还能跑哪去?做艺人好歹能赚口饭吃,像我这样无才无艺的,才是最先饿死的。”
“你那聪明劲儿,饿死谁也轮不到你。”穆绣绣方才只是有感而发,没有为难谢颜的意思,想起什么,摇头叹气。
“这几年在汉口,卖艺也越来越不行了,有万国跑马场在,我们这样的零散艺人,讨口饭吃都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