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的差别。裴辞冰在意的是真正的情,可惜,姜昭越到死估计都不知道他拿那些真金白银,为什么换不回一个‘恩怨相抵’。”扶影讽刺道,“不过你们之间呢,你又是用什么解了裴辞冰的心魔?我可听说了,于闻洲那家伙现在走路还顺拐呢,看给人孩子吓的,你们干什么了?”
宋怀顾脸上刷地红了:“什么都没干!你听于闻洲胡说。”
扶影定定地看着宋怀顾,忽然笑了:“你现在倒有几分温定兰当初跟我说的模样了。”
宋怀顾偏偏头,裴辞冰说得对,当这些事情他敢于直面后,有些事提起来便没那么锥心,譬如原来,温定兰三个字是他提都不敢提的存在,现在,他已经能够坦然地听别人讲,即使还不能毫无芥蒂地说出口,但也是个不小的进步。
“怎么?”
“他跟我说他有个弟弟,性格好强又有脾气,但是个好孩子,单纯又善良。”扶影上下扫了他一眼,“我当时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找错人了。”
宋怀顾只是笑:“怎么呢?我不单纯不善良?”
“身上一点脾气都没有,也没有很好强。”扶影也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当时我抓着你问了三遍,‘你是宋怀顾吗?’‘你真的叫宋怀顾吗?’‘你真的是寒梅化形的宋怀顾吗?’”
“人都是会变的,兰哥走后,我若还是那样的性子,在波谲云诡的万妖城,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弄死了。”宋怀顾学着她的模样倚靠在墙上,“说起来,方才话赶话有点儿乱,我有事想问你。”
“你问。”
“方才你说姜昭越听了某些人的话,才起了邪念,妄想用幽兰夺舍换命,长生不老。”宋怀顾眼睛都没眨,只是看着渺远的天空,“谁是某些人?”
“我不知道。”扶影干脆得令人瞠目结舌。
宋怀顾挑挑眉:“不知道?”
“真不知道,那段日子我在荆州也过得浑浑噩噩的,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扶影下意识又去摸酒壶,结果摸了个空,反而得到宋怀顾的一句“少喝点吧”。
她就笑笑:“人生在世,长眠复醒,醒归长眠,是梦是真又有谁说得清,醉一场,说不定就更清楚了。”
宋怀顾状似无意地瞟她:“这些话也是温定兰教你的?”
“我用他教。”扶影抿住唇,“不过……姜昭越那事儿,是有一次我喝多了睡在树上,恍恍惚惚听见树下有人说话,提到幽兰,我当时就酒醒了一半,伸着耳朵听了一两句。”
那是个男孩儿,年龄想必与当年的裴辞冰差不多,他声音还带着童音,但说出来的话极为老成,滴水不漏,一看就是被嘱咐过要怎么讲这段。
“这是我家师父让我带给你的,他已经知道幽兰在你那里,但他不会做什么,还请姜宗主放心。”那男孩儿眼睛黑黑的,说多了中气却有些不足,“为表诚意,他还亲手奉上了幽兰更加隐秘的功效,请姜宗主笑纳。”
斑驳的树影下,醉酒后的扶影只能看清那男孩儿的眼睛,她不敢动,一旦动作,那已经恢复鼎盛状态的姜昭越怕是即刻就会发现树上的她,而那个时候她根本不是姜昭越的对手。
姜昭越收了:“那就多谢你家师父,也请他放心,温定兰已死,幽兰相关的事情,自然是会和更有诚意的人一同合作。”
“那便多谢姜宗主。请留步,告辞了。”
扶影当时便觉得不对,奈何势单力薄,没过几天,便发生了火烧荆州的惨案,那一刻她便意识到姜昭越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她不是没试过,偷偷潜入天水台把幽兰带走,现在幽兰在姜昭越手里已经变了味道,可天水台把守太严了,根本无从下手,扶影在第八次滚了一身伤后,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说这些的时候裴辞冰刚好了结完事情走出来,还未来得及站定,就被扶影用刀鞘点了点肩膀。
“看见没,臭小子,本姑娘还想着要救你命来着,可惜没成功。”扶影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可你呢,连一曲《梅花三弄》都不让我听,还装不认识,多过分啊你。”
宋怀顾无奈地扶住了额头,这姑娘又开始了。
裴辞冰皮笑肉不笑:“你当着我和宋怀顾的面要点《梅花三弄》,你猜我给不给你点。”
“梅花就是宋怀顾啊?你有点儿太霸道了吧。”
裴辞冰懒得搭理她,只是看宋怀顾:“这在聊什么,怎么就说到这里了?”
“在说当时姜昭越到底是接了谁的消息,才开始将幽兰用作移魂媒介之用。”宋怀顾皱起眉,“我倒觉得有点儿奇怪,当年和小裴差不多大的男孩来替他‘师父’传话,而且对幽兰的事情了如指掌,那想必应该是万妖城的人。而且,若他活着,应当也与小裴差不多大。”
扶影点点头表示认同:“而且,姜昭越当时不是说要和他‘师父’有更多的合作么?如果我是那人师父,我肯定会……”
裴辞冰接话:“安插眼线,放进天水台。”
蓦地,像是所有的事情牵成了一线,宋怀顾冷不丁地想起三年前他被迫离开天水台时带路的那个小弟子,那绝对不是眼线,他赴死的那般决绝,一定只是眼线下的一名死士而已。
地道、眼线、天水台、万妖城,他想通的那一瞬后是骤然升起的寒意,原来在他进入天水台的一瞬间,或许很多藏在暗处的幕后之人便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