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遂沉默地往自己嘴里送食,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了他被运出地牢关在这里的第一句话:“闻梁在哪里?”
“你说的是闻管家吗?两年前他就跑了,小少爷找了他两年都没有找到他,一想起来就非常生气呢。”
井遂低头咳了几声,等别人替他换好干净衣服,收拾好他还没有吃完的饭菜,重新把他放回盒子里,盖上盖子,铺上杂草和发了霉的木头。
女人在离开时,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我真的得离开了,你一旦有机会赶也赶紧跑吧,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井遂闷咳了两声,没有回应。
直到夜里的时候,他在漆黑安静的盒子里又听见了脚步声,他以为是下午那个女人还没有离开,又来给他送餐。
但是并没有,他沉默地在木箱里躺着,听着一个人的脚步声来来去去、还听见了一些细小的啜泣声。
井遂在黑暗中皱起眉头,他反感这些强烈又懦弱的情绪,就像他不理解为什么他的弟弟每次都看起来那么痛苦、那么暴躁、那么恨。
既然那么痛苦,直接死掉就好了,为什么要或者承受这些?
而后他的鼻尖里闻到了汽油的味道,他闻到了火星卷席到潮湿木料上的气味。
井遂想——死亡和长眠总算要来找他了,他等了多久。
然后他又想——闻梁去哪儿了?
他从他妈的嫖客的床上把他捡下来,人到哪去了?
给他吃饭也给他吃巴掌和板子之后,到哪儿去了?
说要带他体会这辈子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荣华富贵,让他做富贵大少爷,让他做人上人,让他为所欲为,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井遂被烟味呛到剧烈咳嗽了两声,他听见外面传来惊声尖叫——是一个还算年轻的女生,又听见这个人仓皇跑开的脚步声。
他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年轻的女人独自汽油和火苗到一间废弃的房子里放火,她显然不想活,但会被屋内不知情的咳嗽声吓得激起了求生欲。
井遂笑着又大咳了两声,他从来不惧怕死亡,他本来早该死了,这么多个日子不过苟延残喘活着。
不过是为了实现闻梁那些可笑的愿望和报复罢了。
井遂眯了眯眼睛,迷茫间觉得有人掀开了木板,像他八岁那年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端详了一会儿,最后皱着眉头把手伸给了他:“起来。”
井遂端详着这个人的脸,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一张脸,让他掐死自己养的小猫时也没有表情,让他自己弄断自己的胳膊装可怜的时候也不给什么表情。
却又在他痛得快要死掉的时候,抱住他轻声说:“别哭了别哭了,我以后肯定会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让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井遂又猛烈地咳了两声,他嘴唇嗫嚅半晌,从唇缝里喊出了一声:“师父。”
火势越烧越大,闻梁伸手去抓井遂的胳膊,面无表情又冷漠地宽慰自己唯一的徒弟:“没事,下次重新来过。这次是我输了,不过也不是输给袁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