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傅寒声有公事急需离开,当时温月华已经回房午睡去了,萧潇站在院子里,那里垂挂着好几只笼中鸟,她正拿着鸟食,慢条斯理的喂小鸟用餐,傅寒声站在不远处看着妻子:“潇潇,我有公事要处理,晚上再过来。”
萧潇置若罔闻欢。
傅寒声笑着摇头,不跟他说话?啧,跟他没话说,跟老太太就有话说?罢了,下午事情多,他是真的忙,等回来再说。
萧潇跟温月华确实是有话说,温月华午睡起床,是怎么跟萧潇开启话题,萧潇已经忘了,只记得那天下午阳光褪掉刺目色,变得愈发柔软,在那样一个下午时辰段,只需站在阳光下,便能随时触摸到那份温暖。
傅宅大院里有一处大草坪,一块颜色素雅的粗布,上面摆放着几盘点心,一壶茶,两只茶杯,外加两个素色蒲扇坐垫,如此这般,已构成温月华和萧潇的整个下午段时光。
两人相对安坐,不似婆媳,那样的感觉,倒像是熟知多年的忘年之交,偶时沉默饮茶,偶时浅言静好。
萧潇跟长辈的相处记忆大部分是来自于外公唐奎仁和父亲萧靖轩,前者威严沉稳,后者温淡如水,但外公也好,父亲也罢,终究不如温月华心思细腻,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最本质的区别吧!
从小到大,“母亲”两个字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每年假期去唐家,她只知道她也是有母亲的人,她的母亲叫唐瑛,至于母爱是什么,抱歉,她没感受过。
唐家母女见面,唐瑛看她,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身为一个孩子,那是怎样一种伤害?被母亲如此厌恶、漠视,久而久之她对“母亲”两个字早已丧失了所有的亲情想象力,也在她的生命里变得可有可无起来,因为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温月华的出现,开始让萧潇产生错觉感:母爱该是这样的吧?
萧潇的童年是负重童年,没有动画片,几乎没有任何玩具,她在南京嘴角时常带着微笑,话语温和,但在c市唐家,她被困守在固定的天地里,一日日下来,变成了一个静默的人,语言开始变得迟钝,越发简洁,到最后已是陌生。
21岁,很年轻吗?
对于萧潇来说,21岁的她经历过世间冷暖,尝遍了酸甜苦辣,看厌了生死无常,吃了太多的太多的孤苦和绝望,但却没有一个人会温情脉脉的问她一句:“潇潇,你快乐吗?”
温月华问了。
萧潇问自己是否快乐。她的性格里有着与生俱来的倔强和叛逆,经历过年少经商成功,也经历过惨败甘于平庸,不管是在c市,还是在南京,她吃足了苦头,也曾一度为了生活,妥协于现实,在金钱面前低过头。萧暮雨生病最初,她对未来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午夜时分看着萧暮雨熟睡的脸,她真想嚎啕大哭一场。萧暮雨的病被判了死刑后,她走出医院,步伐是虚浮的,南京对于她来说是一座摇晃不止的城,她的脚步没有了方向感,她一日接一日的失眠,她在无数个深夜里坐在医院走廊或是萧暮雨的病床前苦等天明,只要他能撑过天明,就又是全新的一天。
后来,她不想让他再那么痛苦的活着,她在萧暮雨面前表现的很快乐,很无谓,她终于松口让他永远的离开她。
没有人问过她:“潇潇,你怕不怕?”
她怕,她怕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该为谁活下去,给怎么孤苦的撑完余生。春末南京,她在南京邂逅傅寒声,一纸协议,他教她该怎么一步步走
tang下去。
她这一生获取的温情不多,所以但凡有人待她好,她总想加倍的报答给对方,生怕自己的漠然会在不经意间冷了这份情,这份暖。
如今,温月华问萧潇是否快乐,萧潇嘴角扬起一抹笑,她眉眼认真的看着温月华:“快乐。”
这一刻,因为温月华,所以她快乐。
跟“母亲”坐在太阳下聊天,应该就是这样吧?温月华说:“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一帆风顺,摔跤次数多了,有助于成长。”
温月华讲话总会让萧潇想到“温情”这个词汇,就像她酿制的红酒,越喝越醇,纵使会醉,入喉瞬间也只觉得欢喜。
这天晚上,傅寒声回来的晚,原以为萧潇已经睡了,谁知卧室一片漆黑,最后还是在温月华的房间里找到了萧潇。
卧室门没关,傅寒声在门口站了几秒没进去,温月华和萧潇坐在被窝里,也不知道温月华说了什么,萧潇倾听之余,面容柔和,嘴角笑意温婉。
难得两人聊得开心,他就不打扰了。
是夜,若不是周曼文来敲门,提醒婆媳两人,傅寒声回来了,这天晚上温月华怕是会留宿萧潇和她一起睡,但听说儿子回来了,温月华只得放行,无奈笑道:“履善回来了,我可不敢得罪他,潇潇快上楼,明天我们接着说。”
温月华都发话了,萧潇也不便继续赖着不走,于是上楼,回到卧室,傅寒声大概刚洗完澡,穿着黑色浴袍,正坐在床上擦头发,萧潇沉默着拿了睡衣进了浴室。
浴室里热气尚未消散,蒸得萧潇脸庞淡淡的红。
萧潇洗澡出来,傅寒声还未入睡,正靠着床头看文件,那文件散了一床,他看了萧潇一眼,大概知道她不情愿跟他说话,所以就没有自讨没趣,移开眸子,继续忙他的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