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里,率先出手掀了儋州半池子浪的周潋正在空雨阁中躲闲。
探路石子丢出之后,他就悄无声息地退去了后头,只留了人手,暗自观察各方的动静。
林家的人往朱雀街走动了两回,周牍出门的次数便愈发频繁起来。弋江上流水般的驳船从三日前就停了港,那运货的神秘船主,直到如今都未曾露过面。
儋州城中暗流涌动,漩涡中心的周少爷正站在榻前,扶着额教训锦被中间橘黄色的一团。
这猫叫谢执养出了习惯,一到了寝时就往榻上跳,圆滚滚的一团,动作却灵巧得很,清松拦了几回都没拦住。
猫生性如此,原不算什么大事,可麻烦就麻烦在,这猫从前是谢执养着的。
上过谢执的床,被谢执贴身抱在怀里,同榻而眠。
周潋只是略想一想,就觉得不大自在,实在没法子心无旁骛地继续搂着它睡觉。
劝是劝不动的,猫从不肯听劝,被训斥了,也是耷拉着眼慢条斯理地舔爪子,舔完一只换另一只,头都懒得抬。
几番交涉无果,周潋不由得开始怀疑先前送猫来的谢某人的居心。
于是裁了方布缎将猫当头裹住,拎着去了寒汀阁兴师问罪。
近来天冷,阁中早早点起了炭,矮几上摆了几枝木樨,熏得满室都是香气。
周潋踏进门时,谢执正裹了斗篷坐在熏笼前,一手握了卷书,另一只手捏着柄小火筴,拨弄着熏笼上头几颗圆滚滚的板栗。
大约是听见脚步声,熏笼边的人抬起头,颊上被炭火映出一片薄红,眼尾洇了胭脂颜色,衬着斗篷上绒白的毛领,像正月里的梅稍落了雪。
两人视线撞到了一处,谁都没有先开口。室内安静极了,只余炭火哔哔剥剥的轻响。
隔着几步距离,他好似能看去谢执眼底。里头水色微凝,像是蒙了层薄透的山岚。
周潋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一下,连呼吸都放得轻了。
停了不知多久,他看到对面的人很慢地眨了眨眼。
泪珠从那双雾一般的眉眼中骤然滚落下来。
好似落在他心上。
第62章为谁恼
周潋僵在了原地。
猫还在手里扑腾挣扎,周潋分不出心神他顾,手劲微松,任由它窜出去,一溜烟跑进了内室。
叮铃咣啷一阵响。
谢执偏过头去匆匆看了一眼,又回转过来,唇紧抿着,只顾看他。
眼睫微微翘着,睫根湿漉,瞳仁黝黑,像是熟透了的桑葚子。
“你……”谢执开口,只出了一声,眼睫颤了颤,委屈极了一般,又要落下泪来,齿尖抵在唇缘,用了力,那一小片皮肉泛着白。
周潋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有了动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