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公路原本还想努一把力的,此时也不禁动气:既然你元载自家想着要将脸送上门让叶畅去抽,那么我还多管什么闲事!
因此,他一摆手:“少府何出此言,召你来此,是因为叶郎君已经算完了。”
“原本明府的面子,某是一定要给的,但早闻修武民风刁蛮,又以这叶畅为……什么?”
元载自顾自地说,说得一半,才意识到不对,元公路并不是在说情!
他讶然看着元公路,又看了看叶畅,再看看堆在桌上的那些册簿:“明府方才说什么?”
“本官是说,叶十一已经将这些册簿算完了,只等你来验。”元公路慢悠悠地道:“少府莫非听力不聪,否则本官说得如此清楚,为何你却还误会?”
以元公路的立场,说这名话,几乎就是在大骂元载“聋子”。可是元载只能生受下去,他可以不给元公路面子,同样,元公路也可以不给他面子,原本就是他失礼在先!
更何况,此时他关注的也不是此事!
“这不可能!”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莫非本官还要欺瞒于你?”
“他不可能算得完……”
“原来元少府交给某的,竟然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元少府当真是好用心,好用意!”叶畅轻笑了一声,这个时候开口:“不过在长安之时,某就曾经说过,你乃是学问不精才华不足之辈,你做不到的事情,并不意味着某做不到!”
那些吏员听得叶畅这一句,顿时呆住了。原本他们想着元公路离任,叶畅在地方上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接下来该会沉沦一段时间,却不曾想,叶畅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新上任的少府咄咄逼人!
这位叶郎君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元载脸色忽青忽白,叶畅翻起旧账,也是向大家表明,他元载来找麻烦,纯粹就是报私仇。同时,也将他在长安城中的丑态拿出来,打击他的威信。
此次若不能压制住叶畅,给叶畅足够的教训,那么他在县中威信扫地,此后政令,必难以行!
但他又不能采用太过激的手段,比如直接叫人把叶畅砍了——此时乃大唐最盛之时,每年决狱的死刑,都要经过宰相、皇帝批准,除非他元载不要自己的前途,拿自己的官职去换叶畅一条命。
更重要的是,叶畅有后台。
元载知道,叶畅是得玉真长公主青睐的,同时韩朝宗不只一次想拔掖他为官,而当今天子李隆基也知道叶畅这个人物,这些,都是叶畅可以借助的“势”。
若是他能以光明正大的理由收拾叶畅,那么这些“势”便会与他背后的“势”相抵消,相反,如果是胡乱判决,这些“势”必然乘机作。
“休要说大话,且待本官来查上一查!”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叶畅没有算清楚,只胡乱拿了一笔数据来应付。
他身边便是诸房吏员,元载用阴森的目光扫过他们,然后命令道:“去查算一番!”
众人都是面露难色,以他们的计算方法,摆着算筹计算,只怕没有一日功夫算不出明细来。
不过元载既有令,众人也不敢违,接过簿册便装模作样看起来。
这一看,众人都是大惊。
叶畅用的计账方法,与他们的并不相同,可是简明之处,当真是一看便知。
事实上,这账簿只是各年分账,衙门里自然还有一份总账,总账中就有元载所要的数据。
因此,他们当中有奸猾的,根本不细看,直接看最后的数据,然后“咦”了一声:“少府,与总账上一模一样。”
元载只觉得自己太阳穴处突然跳了起来。
他怒视着那个奸猾的吏员,仿佛要逼着对方说出一个“不”字,但那吏员稍稍呶了一下嘴。
向元载示意元公路。
元载顿时明白,对方在暗示,可能元公路将总册的数据计了下来,告诉叶畅,所以叶畅就算出了这个数值。
这厮其实就是在向自己投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