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一夜,覆水难收,再难挽回。
若太子如同江南那般矜持温和也好,可如今一瞧,哪里有半分温柔疼人的样子,第一夜就没半点轻重,又撂下话今晚还……这用过就弃的玩法,哪儿有把姑娘当人看了?
清露满腔悲愤无奈,当着绫枝的面,又只得将心思都掩下去,拨了拨绫枝垂在额前微湿的鬓发,如哄孩子一般道:“姑娘,奴婢给您洗洗身子,您也用点吃食啊。”
绫枝唇角轻动,剔透的眼眸却宛如凝住的琥珀:“清露,带我……回去……”
回去……可这偌大的东宫,哪里才是她们的容身之所?
清露强忍悲声:“姑娘……姑娘想回哪儿去。”
绫枝咬住苍白的唇角,纤细坚韧的胳膊撑在明黄色的大床上,她奋力直起腰背,将上身吃力抬起,缓了缓,吐出一句话:“去我们的地方,不在……不在这殿里……”
清露登时明白,心里一阵酸楚。
姑娘哪怕已如风中飘絮,哪怕逃不出去,也要拼着最后的气力挪动几步,只要腔子里还有一口气,姑娘也不愿落在这天家三尺床畔。
清露替绫枝披上外衫,托住她的小臂,哽咽道:“我陪姑娘去……”
太子寝宫的宫人皆是训练有素,有头有脸的大宫女内侍,主子没发话,她们便如泥塑木偶般站在一旁,任凭这主仆二人走走跌跌,才挪动到寝宫门畔。
宣政殿,李御垂眸翻看着奏折。
这是东宫前殿,平时他处理政事皆在此地,最近朝廷格局渐变,东宫的权势愈发重了,陛下对此冷眼旁观,但李御却甚是慎重,折子批阅后,皆会整理成册,再向父皇禀告。
也许是儿子的态度恭谨,能力又甚是出挑,皇帝也渐渐放手,对东宫愈发信赖。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几个宫女轻手轻脚将几盘小点心放在太子桌案上,以供闲暇时浅尝。
李御瞥了一眼那糕点,却登时一怔。
沾着碎糯米的小糕点,是他刚去江南时,她曾给他尝过的。
李御沉声:“这糕点叫什么?”
“回禀殿下,是苏州的名小吃,唤作仙豆糕。”
“仙豆糕。”李御沉吟道:“往孤寝殿里也送去几个。”
李御也不知为何,甚至不知从何开始,他开始对苏州的吃食,事物格外留心,甚至在上朝时听到江南二字,心口都会泛起微微的涟漪。
那也是……她长大的地方。
东宫甚大,只太子寝殿便有不少宫室,平日里一去前殿,寝殿便空无一人,可如今说出送往寝殿,好似他的住处,有人在等他。
李御心头泛起道不明的浅浅喜悦,他顿了顿又沉吟道:“孤午后要去六部,冯公公,你嘱咐小厨房,给她做些好的补补身子,和糕点一并送去。”
冯公公笑吟吟应了。
过了那一晚,殿下果真和以往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