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江却由着他折腾,不仅会帮他琢磨“黄衣之王”该怎么编织、怎么打扮,而且,常常躺在阳伞下陪他晒“日光浴”,听他讲述奇闻轶事。
出乎意料,罗刹经历过残酷的战争,坠入过幽暗的深渊,最喜欢的仍旧是光明温暖如童话般的故事。而且,他听故事时格外真情实感,若没有好结局,便会失落苦闷。
怪可爱的。
在众多故事之中,他最喜欢的是《一个快乐的传说》和《秣陵苍穹下》。
此二者都含有对战争的反思。前者说的是父亲为了保护儿子,用谎言把集中营里的苦难生活变成了一场游戏。后者说的是,战后天使观察秣陵城中众生相,放弃永恒的生命,为所爱之人降临凡尘,变为凡人。
周不渡记忆力异于常人,甚至能复述台词。
有一段台词,他们都很喜欢——
“她中有我,她就在我的身边。”
“这世界上谁能声称,他曾永远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我可以。昨晚我很诧异,她来带我回家,我找到了家,只发生过一次。只有一次,因此成为永恒。”
“当我离开人世的时候,我们书写的这个故事将伴随我,我会活在它当中。”
间隔千百年鸿沟,两人交流无碍,生活就像是风吹过树叶,水流过山川,别人惊叹于树影的摇晃、河床的蜿蜒,他们却共同经历了那些宏大嘹亮而又温柔沉静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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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千江端出杨梅汁,在草编阳伞下支起桌子,卷起几片树叶做筷托,把碗筷摆放整齐,顺手放了一个破陶碗,盛半碗水,扔进去两朵小野花做景观。
罗刹自己并不讲究情调,可他生怕一点微小的不如意便会使爱徒失了多吃几口饭的兴趣。
敏感如周不渡,自然深知师父的体贴,但这体贴太过细致入微,倒使他在欢喜感激之余,莫名生出一丝惶恐。
受之有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羞于自己的脆弱无能给师父造成负担,很难坦然接受这样倾心的相付。
于是乎,在连日的轻松快活之后,周不渡忽然情绪低落,挤出一个笑容,移开注意力,说:“浣川、轻云,你们也挑几个喜欢的。”
别人又不是周不渡肚里的蛔虫,哪里看得出他那古怪的小情绪?徐轻云喜欢披长袍的“哈斯塔”,沈浣川看中了大脑袋的木刻“小花生”,明明都是带着些诡异邪性的东西,他们却并觉得不害怕,能够收到礼物,别提有多开心了。
越千江在僵死状态下艰难地讲述了“特殊收容措施失效”的故事,场面竟也其乐融融。
周不渡之前觉得做玩具讲故事闲适好玩,回头再看,只觉得自己虚度光阴、不知所谓,做的事全无意义,叹息道:“我爱玩,把师父带偏了。”
“你们比城里人还会玩,让人大开眼界!”沈浣川习惯性开启令人尴尬的夸夸模式,睁大了眼打量四周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