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瞧他昏沉沉睡着,心中五味陈杂,倒说不出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
过了好一会儿,秦桑方才轻轻将他推了推,见摇不醒他,只得拿了毯子来搭在他身上,看灯光下,他伏在那里沉沉睡着。
秦桑慢慢坐在沙发里,想着从前,刚刚嫁给他的时候,他待自己倒还真是几分体贴温存,只可惜自己委实不喜欢他,时日一长,他那种少爷脾气,又是不肯将就半分,两个人自然就成了针尖对锋芒。
而且自从易连慎说出傅荣才的事qg,她虽然口口声声不信,但心底最深处总有一丝疑惑,对易连恺更增嫌隙。
自己帮潘健迟偷看译码本,以来是觉得国家大义,二来却未必不存了一份私心。她只觉得自己对易连恺又恨又恶,但是今晚他不过寥寥数语,却又让她觉得百般不是滋味。
此时看他睡在那里,秦桑只是有点发怔,总不能就让他伏在桌上睡一晚上,可是又不叫醒他,他只得自己先去睡了。
仿佛睡着没多会儿,突然听见电话铃响起来,在深夜里格外刺耳。秦桑正待要起来接电话,外间的易连恺却也被吵醒了,睁着通红的双眼,步履踉跄地走到了电话机旁,仿佛还没彻底清醒似的。
他接了电话只听了两句话,说了句:&ldo;我知道了。&rdo;就将电话挂断了。
他挂了电话,回到睡房来睡觉,秦桑并没有多问什么,第二天一早,易连恺就起chuáng办公事去了。
秦桑十分沉得住气,一直到门房送来今天的报纸,才知道原来昨天确实出了大事。
原来,日本遣了位密使来签署租借军港的协议,没想到刚刚一下火车,就被刺客给暗杀了
这位密使的身份特殊,不仅是日本海军的上尉,而且还是日本海军大臣近野上将的亲信。
而联军戒备森严,对这位密使的行踪又十分保密,不想竟然被刺客混入担任警卫的卫队中,近距离开枪,连开三枪,抢枪皆中要害,弹头上还抹了毒药。虽然当时便将密使送到了医院,但终究伤势过重,抢救不及。
死了一个日本特使,而且又是海军大臣的亲信,中外媒体自然是一片哗然,学生们不知从哪里知道租借军港之事,立刻上街举行请愿游行。
李重年焦头烂额,一面否认要将军刚租借给日本舰队,一面又极力地镇压学生,一面还要应付勃然大怒的日本军方,一面更要安抚其他友邦。
一时间四面楚风,腹背受敌。连远在永江之北的慕容宸,都洋洋洒洒发了一篇好几千字的通电,大骂李重年是卖国贼,扬言要挥师南下,除贼惩jian。
一连几日,符州城中一片肃杀之气,又因为连日学生游行,军部不得不宣布戒严。
易连恺挂着联军主帅的名衔,自然忙碌。连日早出晚归,偶尔秦桑见着。他只是眉头微皱,似乎不胜其烦的样子。
游行游行游行就能救国么?&rdo;易连恺发着牢骚,&ldo;这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学生!竟然到处张贴传单,喊口号打到军阀,还政内阁。天真!如今的内阁软弱无力,若不是各地巡阅使各自为政,早就被人家一举击破,还政内阁?哼内阁的那帮东西,又是什么成器的人才?&rdo;秦桑却有着另一层的担忧。报纸上说治安公署捕去了十余个学生,她婉转劝道:&ldo;学生们血气方刚,行事自然冲动。把学生们关起来,清议也太难听了,吓唬吓唬就把他们给放了吧总不至于真跟一帮学生去计较。
&ldo;反正我们是蛮不讲理的军阀,怕什么清议!&rdo;易连恺语带讥诮,却终于忍不住叹口气,说道,&ldo;从前老二大权独揽,那时候我好生不以为然。现下才知道这是个炭火堆,却不是那么好坐的。&rdo;
秦桑并不敢多cha嘴,只怕他生疑。到了晚间听易连恺打电话给治安公署,下令把关起来的学生全都放了,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偏生第二日她从易家老宅回来,又遇上另一拨学生游行,本来街道就窄,浩浩dàngdàng的一群人涌过来,汽车自燃就被堵在那里,动弹不得。
秦桑坐在车内,看着周围学生群qg激愤,无数人举着横幅喊着口号,四处都是雪片似的传单,还有人看到汽车,就一直把传单塞进车窗里来。
偏生这时候不知是谁嚷了一声:&ldo;这是城防司令部的车!&rdo;
游行的学生顿时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好些人踢打车门,还有人嚷嚷着要砸车,司机急的想要开车冲出去,可是汽车四周全是人,车子根本不能开动。幸好这部车本是防弹汽车,又反锁了车门,车内暂时安全,只是外头的人不停锤着车窗,群qg汹涌,一时无法控制。陪着秦桑上街的只有一个女仆,看到这qg形都吓傻了。
秦桑出门向来不愿意多带人,所以司机旁边也只坐了一个卫士,虽然带了枪,可是现在这种qg形真是一筹莫展,满头大汗,只望着秦桑&ldo;少夫人!&rdo;(
&ldo;不要开枪。&rdo;秦桑道&ldo;外头全是学生,不要误伤了人。&rdo;
这时候外头的人已经不知从哪里捡了砖头来,一下子狠狠拍在车窗上,虽然那玻璃是防弹玻璃,可是也被拍得裂开纹路,只不曾碎。
那些人看到有效,便聒噪起来,纷纷捡了砖头来砸车。不一会儿就将车窗拍碎了,好几个人伸手进来想要打开反锁的车门,女仆吓得不由得尖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