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生拿着一份满分的作业走进他的办公室,谦逊有礼地问他:“邓老师,您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病例还能怎样改进?”
老师看了许久,牛可清写在上面的答案正确无疑,当然有更高效的办法,但不是一个本科生需要掌握的。
他笑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青年顶着副厚厚的眼镜,倔强地说:“我可以做得更好,我越好,日后就能帮助越多的病人脱离苦痛。”
那时邓老师就知道,像牛可清这样一位学生,哪怕不是天才型的选手,也终有一天会发光。
而如今,那个曾经傲气的青年已然没了锋芒,日复一日,压力和岁月裹挟着他,把他的棱角全都磨平了。
他不会再去苛求一份满分的作业怎样能做到更好,而是只要合格就行了,因为他实在太累,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消耗。
这些,都被他的老师看在眼里。
老人泪眼婆娑,用枯枝老柴般的手抚上牛可清的头发,布满皱纹的下巴颤着:“老师最宠爱的学生啊,最终还是被生活吃掉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令牛可清再也忍不了了,顷刻崩溃。
“老师,我好辛苦啊啊啊啊啊做成年人好辛苦,努力生活好辛苦,爱而不得好辛苦”
男人将头窝在老师的怀里,放着嗓子嚎啕大哭,像个寻求保护的孩子那般,肆无忌惮地放声哭泣。
哭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这些年太累,丢掉曾经的自己太心痛,得不到所爱之人的回应太苦涩。
所有事情挤在一起,就把这个成年人给挤薄了。
牛可清手里紧紧拽着他的那副眼镜,就像紧紧拽住这些年来裹住自己的一切条条框框,“我不该是这样的老师,我不认识我自己了”
他何尝不想打破现实,洒脱一点,可生活由不得他,甚至连灰丧和脆弱都无暇顾及,只得竭力地将自己的情绪稳定在一条水位线之上。
现在积累已久的洪水涨上来,越过了这条水位线,就把堤坝给冲毁了。
“哭吧,哭吧,”老人抬起颤颤巍巍的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没关系,好孩子,老师在呢。”
牛可清哭得更大声:“我好累好累,好累好累我、我不想当大人,我快受不了了呜呜呜”
古伊弗宁总说他是“假斯文”、“假正经”,其实一点也没说错。
牛可清一直将这两副面具当作是保护壳,做一只躲在圆壳里的蜗牛,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规避掉来自社会上的大风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