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慢慢瞧着,却又有些出神。
她刚被救回京城时,大事未定,他听闻她不好了,两个回来复命的太医,跪在御书房里,不敢起来。
他唯恐被太后发现端倪,却仍然出宫,来看她一眼。
她浑身湿透——冷汗热汗把衣裳头发全都打湿了,几个婢子接连擦拭也止不住。她还浑身疼,碰到哪里,便是一哆嗦。侍女哪敢动手?看她一个小姑娘疼的那样,也跟着哭。
她就像一只可怜的水老鼠,窝在一角,再好的大夫,再名贵的药材,也不能和阎王殿抢人,全凭她自己撑过了这口气。
总算是活过来了。
李瑾沉沉的吐出口气,拇指上的扳指不经意磕到了床沿上。
他又略坐了坐,觉得有些古怪的满足。
头顶的悬刃还没落下,自然还能享受得此刻的“心满意足”。
这个小姑娘,如今算是捏在他手里了。
他轻飘飘的起身,预备出去,走到门口,却听见身后传来小声呼唤。
“陛下?”
李瑾转过身,孟濯缨已披衣坐了起来。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的。
李瑾站在屏风外,慢条斯理,且柔声带笑:“余侯爷进宫,说你想见我一面。白日不得空闲,夜间来了,你却睡了。”
里间窸窸窣窣,借着月华能看清她的身影,她拿了披帛,慢慢起身,转到屏风后恭恭敬敬的给李瑾见礼。
“小女失仪,陛下恕罪。”
李瑾笑道:“你也跟我来这一套,就太虚了。”
孟濯缨笑吟吟起来:“规矩还是要有的,礼也不可尽废。”她微微露出些打量的神色,与李瑾的目光一触,“陛下步履轻盈,眼眸含光,可是大事已成?”
李瑾料想余侯爷也不会和她说起朝中变迁,何况,也的的确确是一件大喜事。
只可惜,他在外面,不能露出一点喜色,还得痛心疾首的对宗亲们诉说,自己没把弟弟教导好。太后要自请去白马寺,他还得下诏,再三挽留。
眼前这人,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能让他分享喜悦的人。
李瑾再有成府,再有心计,这种时刻也懒得端住,颇有些眉飞色舞:“太后前几日想自请去白马寺清修,为已经接连几日梦魇,说是梦中见到了先帝,醒来便大声恸哭,舍不得先帝。”
“算来,明日就该趁早朝的时候,跪在大殿外了。”
孟濯缨浅浅一笑:“想来陛下今夜一定是忧心的睡不着,明日必是要为难允准,与太后娘娘抱头痛哭。”
“那是!”简直高兴的一晚上睡不着!
太后这招好啊,借着母子兄弟之情,叫他让步。一个退守利州,一个留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