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不好意思地笑笑。听张昭说话声儿不对,问他:“排长,你嗓子咋哑了?”
“耗子药嗑多了。”他随口说。
这几天觉没睡好,就靠咖啡顶着,咖啡还是从指导员屋里顺手牵羊的,指导员拿着伴侣追他,“这两个一套的,你要拿都拿走。”张昭说:“您不知道跟这耍单儿的都心理压抑啊,我现在看见成对儿的就想拆散!那个您留着冲奶粉喝吧。”
视频走完一遍,张昭让他倒回去,说有几个地方可以加点效果,配上音乐。小毛于是在网上找合适的素材,一边找一边问他的意见。他在旁边看着,开始还回答,后来头越来越沉,没过一会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感觉没眯瞪两分钟似的,手表上定的报时响了,他醒过来看看表还有一刻钟又该出下午操了。胡撸一把脸,想起小毛刚才好像还问他一段音乐行不行呢,自己就睡着了。
看他醒了,小毛说:“排长,就差最后一段了,我找了几首都没合适的。”
看着画面,张昭想起军校毕业前一天,他们区队的人一起在半山腰看着山下的校园,那种即将离别的心情。
“《驼铃》吧。”他说:“‘送战友,踏征程’那首,用蒋大为那版,别用李双江的,听着跟西游记似的。”
小毛把音乐加进去,“完成了!”
张昭揉着眼睛站起来,说:“你存到盘里,晚上我给连长和指导员看看,要没问题就刻盘了,回头给你记一大功。”
小毛看着屏幕上的小窗口,显示着文件从本地磁盘飞往u盘,他说:“排长,谢谢你。我知道其实这事要是你自己做,说不定两天就完了。你交给我,是想给我个机会表现。”
听他这么说,张排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笑笑说:“我是真没工夫,再说就算有工夫,我也没这艺术细胞,哪做得出你这效果啊!”
小毛把u盘拔下来交给他,小声说:“我知道你跟陈班长都为我的事操心,我自己也努力调整……真的谢谢你!”
张昭看他低着头,还是一副懦弱的样子,对他说:“都说蔫儿人出豹子胆,平时不显山露水,动真格时候雷霆万钧。你要谢我就得看着我,大点声,拿出当兵的气势,豹子一个让我瞧瞧!”
小毛抬起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谢谢排长!”虽然还是不够响亮,但对他来说已经难得了,平时报数点名都没这么大动静。
张昭看看表,说:“出去集合。”
“是!”
看着那个跑远的背影,他边往外走边想,只不过一个举手之劳,对方就抱着感恩的心。而自己这一路上,需要感恩的人太多了,亲人、师长、兄弟、朋友,是他们教会了他如何看待自己,如何对待别人,没有这些人,也许他还是今时不知明日地混着。吴老头和乔队都对他说过:“活出个样子来!”那些曾经给予他帮助和期许的人,让他觉得他不光是为自己活着,要活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看看,以后见到可以说一句:“你们没看走眼。”
小张排长护犊子,全连人都知道,谁要说他们一排不好,他跟人死磕到底。礼拜五下午连里组织政治教育,各排先拉歌,指导员来听了一会,随口说:“我看还是三排唱得响,当兵的唱歌就是个响,不响就不行……”
指导员话音还没落,小张排长不爱听了,站起来转身朝他们排人喊:“三排唱得好不好?”
一排的人喊:“声音好像听不到!”
“三排唱得妙不妙?”
“声音就像蚊子叫!”
“东风吹!”
“战鼓擂!”
“一排怕过谁?”
“谁怕谁来谁怕谁!”
小张排长扯着嗓子带着一排的人吼了首《打靶归来》,完全没有调,震得指导员面前的陶瓷杯子嗡嗡响。吼完了还不解气,领头的这位又喊:“机关枪,两条腿。”
“轰得三排张不了嘴!”
三排长跳起来也要发威,指导员赶紧挥挥手给他压回去了,再唱下去没完没了,这一下午就什么都甭干了。指导员清清嗓子,“开会了啊,我先说一下军容军纪这个事。你们说穿军装为啥好看?一排长,你说。”
小张排长站起来,喊了声报告,想了想说:“好就好在把我都穿威武了。”底下的人憋着笑。
教导员说:“对,把他都装得像个人样了!”下面的人绷不住了。一连的政治教育跟其他连不一样,一连的指导员也不像其他政工干部,人很风趣,不是那死板教条的主儿,跟战士们也能打成一片。他让张昭坐回去,接着把自己的军帽往右边一拉,说:“你们说这咋样?人本来就像个猴,这样更像个猴,调皮捣蛋猴。昨天我在路上见那个人,就这个劲儿。二连的指导员还问我认不认识,我脸上都冒红,恨不得拿裤裆挡住!这个人,就是咱们连的,我也不点名,你也别站起来,我替你丢人!这事不说了。”
指导员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又说:“还是得提一下,这个人是哪个排的?就是那刚才唱歌唱得最响的那个排。”说着,还特意看了小张排长一眼,那位本来一脸笑模样,听完这话脸立刻拉下来了。指导员转回头,接着说:“下面咱们说说这个上网啊,这个不许浏览不正经网站的事儿,这还有文件呢,我念念,大伙都听听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