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流背过身不再去看他们,而是讲了三段没有边际的话语。
“塞北有极夜,夜空绚烂,如流碧一般。也有极昼,日夜不分,枕光而眠。你们还没去过这样的地方,它们对你们来说,只是浮空的画卷。”
“一位来自中原的修道者不经意间游经此地,觉得与梦中美景相似,便在此地扎根,潜心研究。待他悟道,半百年已过,无法再舟车劳顿回到中原。他便在此处开坛布道,期望有缘人将这些真解带回中原。”
“有缘人没有出现。”
肖不解:“那这个故事如何被人知晓呢?”
“载着蒲公英的风、挂着苍耳的衣襟、衔着谷物的飞鸟,阳光普照,万事万物皆置身事内,”曲流笑了笑,又瞥了一眼白璃攸,随后没入暗处,“所有人都是有缘人。”
“天色已晚,去吧。”
“哦,肖师侄,以后你不用再上十四楼了。”
这句话久久回荡在肖心头,似乎巨石终于落下。他已快而立之年,为十四楼潜心钻研也有七八个春秋,到今日,功夫不负有心人。
肖行五体伏地之大礼,拜别曲流,踏出门外。
夜风习习,凉爽宜人。
白璃攸问道:“肖师兄,曲师叔是什么意思?”
肖回道:“师叔是说,我已过十四楼。可以挑战更高的目标了。”
白璃攸问:“十五楼吗?”
肖点头。
“听人说这楼总共十七层,”白璃攸道,“恭喜你,马上便要登顶了。”
肖叹道:“我踩塌十四楼,用了将近八年。跨出学院门槛不下百次,执行各式各样的任务。大概是师父师叔念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才赐我这份恩典吧。”
白璃攸摇摇头:“师叔说你过了,你便过了,是出于你的功力、修为,而不是其他原因。”
肖望了望身旁这位女子,不会设想到,芳名传遍中原的奇女子,正在陪他一同深夜长谈。更不会想到,雷鸣灌耳之下,她竟是这般天真无暇。
交谈不久,两人作别,不再赘述。
翌日辰时,布告栏前挤满了学生,十四楼被踩塌并不寻常。每隔三岁,才能出一位踩塌十四楼的学生,这些佼佼者有的正值盛年,也不乏白发苍苍者。不到而立之年有此成就的学生,上一位还是十二年前的贺子闲与许鹰。
“不愧是我肖师兄,从此之后,承道苑又多一位师长,我若碰上他,该改口叫肖先生、肖老师了。”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曾良禾。
“我若是肖师兄,便去投奔新国,封侯拜相才是大男子所为。”
“哼,名利臭如牛粪!钻研学问,文章远播四海才是大道。”
“这位同门,我说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牛粪可一丁点不臭。”
“哈哈哈哈哈!”
“切,在外之名终是一抔腐土,有什么用?这乱糟糟的世道,在承道苑教书育人,既冻不着,也饿不坏,又受人敬重。这等美差,即便是拿新国、洛国相位,虎贲瞻乾跟老子换,诶,咱也不换!”
“嘿嘿,现在还提什么虎贲、洛国,早晚被新国灭了……”
“榆木脑袋,若是这些国家都亡了,龙门城将是最后一座被新军攻破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