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思各有计较,褚霖恍若不觉,泰然自若。
“崔公谬赞,朕生来鲁钝,唯有多多勤勉,还是仰仗前人余荫,又得众卿辅佐,才有今日小小功绩。”褚霖淡淡道,“日后还请诸公多多指教,时时建言才好。”
皇帝退了半步,崔敬晖也见好就收,随口说几句吉祥话,再次归席。
两方浅谈辄止,除了试探之外并不深究。可是君臣名分在前,若只是平手,处于高位的便失了几分颜面。
澹台雁躲在帐后,带着些担忧看着褚霖,见他神色仍旧如常才放下心。
崔敬晖之后,又有许多人上前向帝后恭贺行礼。起起落落间,澹台雁发现席间除了梁冠锦衣的高官之外,竟还有几个奇装异服的。
这些人或高或矮,顶着一脑袋杂乱的短发,穿着旧袴褶,同周围锦衣革带的众人格格不入,澹台雁看着却极眼熟。
“这是……”
孟海循着她眼光看过去,看见旧日同僚了然一笑:“那是李巧玉,从前玄武军的参军,话本里应当叫‘李玉’。”孟海轻轻一叹,“现在她也是掌军之人了。”
《谭娘子传奇》中详尽描述了澹台雁化名谭娘子,扩大并建立玄武军,并带领玄武军收复大衍国土的事迹。澹台雁细细看过,自然知道这钱玉是何许人也。
书中李玉本是江南盐商的女儿,家中父祖俱丧,叔父瞧她一介孤女柔弱可欺,便想强压她嫁给个地痞流氓,以谋夺盐引与李家家财,李玉誓死不从。正巧遇北军过境,她见谭娘子一介女子也可带军领兵,便干脆带着全副身家投奔北军。
当时北军正苦于无钱无粮,这笔银钱简直是雪中送炭。银子留下了,李玉却不好安置,若要送她回家,那就是送羊入虎口,可若留在北军,军中都是些粗汉,她一个女人也不方便。
谭娘子犹豫不决,让李玉自行决断。李玉听后当即大怒,拔剑绞去一头青丝,自言舍了女儿身,愿跟随将军左右做个亲随。谭娘子哭笑不得,便将她留在帐中当个账房,李玉自小跟随父亲看账管账,自然将玄武军上下管得明明白白。
此事渐渐传扬出去,大衍各地听说有这样一支军队,领军的是个女人,也不拘投军者是男是女,只要有才肯干的,都能留下。
那些被家人逼嫁的,被强卖的,甚至只是一腔热血想要报国的女儿家们,纷纷效仿李玉剪发参军。先是北军有了一支娘子军,有了女子将官,后来战事渐渐胶着,其它军队也效仿北军,不拘性别只看能力,也吸纳女子另编成队,让她们做些后勤采买之类的事。
孟海说起这事却觉得好笑:“……那时属下同师父对剑被削去发髻,不得已才成了这副模样。”她摸摸短簇的头发,“李巧玉却以为只有这样才能留在军中,便跟着削了头发,谁知后来投军的娘子们有样学样,甚至还有早早留发离家的,到军营时都是这副模样。”
再后来在战场上,血海拼杀之时,也没人能再留心头发长短,倒发现这副样子极方便行走,这就变成了玄武军中不言自明的规矩。
“还有这样的事。”澹台雁笑了,“这些话本上可没说,想来这事太过细微,连笔者也无法探知。”
澹台雁转回头,见李巧玉站起身,远远从座位上走过来,连忙整了整衣冠。
虽隔着道帘帐瞧不见,可好歹是她的旧属,端正些也是应该的。
李巧玉走到近前,恭敬地跪下来磕了个头:“臣冀州军统领李巧玉拜见陛下,恭祝陛下圣体康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