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额头透过我的手心传来温温的感觉,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小声问:“你干吗?”
他把我的手掌拉下一点儿,轻轻覆在他的眼皮上,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擦过我的皮肤,让我的心一酥一颤。
他说:“刚才听说你这里有我半本数学书……拿给我看看。”
我大惊,轻叫道:“喂!你偷听!”
刚才在客厅里,他陪我爸喝酒,途中起身接了个电话。
就在那一会儿,略略喝高了的我爸,瞅了瞅还在厨房忙着添个热菜的我妈,开始抓着我吐露心声。
“你真以为你妈那么不懂事?那次和你吵完架,她嘴上不说,其实经常一个人坐你房间整理那些旧东西,她心里可难受了。”
“那次她突然问我:安之高三那年,成天捧手上的半本数学书,我偷偷瞅过,不是她的,上面的名字是不是就叫封信?”
“我说我怎么知道。她就自言自语:老头子,我觉得我好像错怪安之了啊。这孩子好像不是看中他家有钱,她打高中那会儿就喜欢上人家了啊。”
“所以在小素和你妈说封信结婚离婚的真相以前,你妈其实就已经接受你们了,她可厚着脸皮打听了不少人,还装病人到他的医馆去找每个医生看病旁敲侧击的……你以为她喜欢小素不喜欢你?这些年你在外边,她可没睡过几晚安生觉。”
“你的性子啊,就像你妈,什么事都搁心里,只有遇上领情的,就知道她的好。这些天,我和你妈都看着呢,不管你和封信之前是怎么回事,但现在我们都觉得你选对了。以后你们就放心地往前走吧,有什么流言蜚语,爸妈都给你们顶着。”
我爸一边说,我的眼泪一边唰唰地流了下来,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狂点头。
我爸说完就头一歪开始倒在沙发上打呼。
过了一会儿,我妈端着菜出来,封信也接完电话回来,我的眼泪也已经擦干净了。
原以为这场醉后的谈话会是父女间的小秘密,没想到封信竟然一边接电话,一边把我爸说的话也听进去不少,还提炼出自己感兴趣的关键词来了。
他一本正经地摇头:“我哪儿有偷听……你爸的声音那么大。”
我红着脸争辩:“你可以装作没听到的!”
他的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哪里像喝醉的人:“不行。因为我好奇。”
我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最后只好去找。
那半本数学书,是当年封信他们年级高考完后,毕业班学生们发起的撕书大混乱中被我侥幸找到的。
那时,我只是一个成绩平平,才艺平平,不起眼的学生。
我和七春,在撕书大混乱后,在教学楼下如雪般的茫茫纸屑破书里,找了很久。
原本我是帮她找她失手扔出去的课本,结果我却无意间找到了写着封信名字的属于他的半本书。
在封信离校后的日子里,这半本有着他的笔迹的课本,就成了我的宝贝,伴我度过了那段最刻苦努力的岁月。
我小心地从书架上抽下它来。
明明书皮我都已经重新包过了,没想到还是被细心的老妈发现异样。
我还在扭捏着,床上躺着的人已经忽然立起上身,手一伸就把我手上的书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