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民边说,边揽了魏大勇的肩膀,将他半推半扶地撮出大门去了。
魏大勇迷迷糊糊被人撵了出来,笑眯眯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再回头,宋家的大门都关严实了。
他吐了口唾沫,恨恨地跺跺脚,看看手里的鱼,转身去了。
他既然看中了宋家二闺女,就绝对不会让别人抢了去,不答应他的求娶,那也别想着嫁给旁人去!那王老二倒是个人物,可王老二毕竟是三合村的,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还能天天守在宋家镇着?等王老二走了,他再来嘛,这叫什么来着?敌进我退……嘿嘿,就是这!嘿嘿,王老二给的两条鱼真不赖,回去叫上几个兄弟,弄一瓶小酒,品着螃蟹吃着鲜鱼,多少乐子!
等王利民转回来,钟玉琴坐在炕沿上,宋秀菊则伏在她肩头抹眼泪。
“……这就是个二流子三混子,之前跟着红小兵混,生产队上工基本不咋去,一年到头不但挣不下工分,粮食钱还得倒扣钱,积攒下来,他家倒是欠着队里好几百块钱……就这么个货,谁家闺女肯嫁他,一来二去就耽搁下来,今年都二十七了……这不年后他二叔魏向河当上了主任后,他就抖了起来,带着五六个三混无赖在村子里横行霸道的……唉,也不知啥时候见着了秀菊,就自己个跑来说亲……”
钟玉琴絮絮地将事情原委叙说了一遍,自己也是又忧心又生气,抹了好几把眼泪。
宋秀莲是个绵软柔顺的性子,遇上这种事也没什么注意,宋秀菊倒是态度鲜明,却也只是宁死不答应,再不会旁的了。
宋胜书和钟玉琴则对年前的批斗心有余悸,生怕魏大勇借着他二叔的势,再想起身份的事,揪着去批斗……宋胜书这些年磋磨的身体大不如前,年前挨批斗断了腿,再来一回,怕是连命也交待了!
钟玉琴沉吟道:“我去托托丰收他娘,让她给踅抹个合适的人家,秀菊的婚事定下,那东西也就不能再上门混闹了!”
宋胜书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叹息道:“也不能操之过急了!”
小秋却下意识地想反对,不说着急忙慌容易出错,就眼下都75年了,只需再等一年多,多年动乱就会终结,而两年后高考也会恢复——宋秀菊可是高中毕业生,在学校时的学习成绩也一直极优秀的,若是能够提前复习复习,不敢说考名校,考个大专、中专也行啊,现在只要考上学,国家可都包分配,不愁没有工作的。
再说了,小姨比小舅舅还小两岁,过完年虚岁才二十呢,寻婆家结婚这些,就是等上两年也一点不晚啊!
不过,她的理由没有一个能说出口的,她只是转转心思,片刻后,装作懵懂地提醒王利民道:“爹,你记得那天去芳芳姐姐家,芳芳姐姐的爸爸说县农行招工吗?”
那天刘芳芳的父亲刘朝胜只是顺口一说,王利民没怎么在意,小秋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想起来了,点头道:“还真是有这么个事儿,不过当时我没在意,也没问人家有啥条件要求……这样,明天我再去县城一趟,问问有啥要求。”
钟玉琴心里多少有些希望,若是女儿能够招工去县城上班,也能避开魏大勇的骚扰……只是:“成分怕是不行啊……”
即便‘资本家’的帽子没扣实,他们之前评定的成分也是‘小业主’,算是有产阶级,实在不光彩不体面呐!
眼看着小姨眼中些微的亮光,因为姥姥一句话又暗了下去,小秋就笑道:“爹,我听说能打电话,你打个电话问问吴叔,吴叔一定知道的!”
王利民笑着道:“小秋进了一趟县城,倒是学会了不少东西哇。好,好,我这就去邮电所打个电话去。”
小夏跳起来拽住王利民的衣角:“爹,我跟着去!”
王利民多少天没见着女儿了,正稀罕呢,一弯腰抱了小夏,在小夏的笑声里大步出门去了。
回头看着姥姥小姨并自家娘眼里的期盼,小秋暗暗叹口气,这一回怕是只能让她们失望了。不过,小秋提起招工来,也只是给姥爷姥姥提个醒儿,不要急着给小姨寻婆家。
略一沉吟,她又开口道:“我在县城里还听说,百货公司和棉纺厂也都打算招工……”
虽然被撵回来好几年了,宋胜书和钟玉琴却还是希望儿子女儿能够找个工作,听得小秋这话,都不免心动。老两口对望一眼,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意见,小秋个小丫头说的话也不太敢信,还是捎个信儿给秀程,让他在县城里打听着,有招工的消息尽快给家里送信……只要成分上不卡,自家孩子的水平他们老两个还是很有自信的,不是说的,就是已经嫁人生子的大女儿秀莲,当年上学时的成绩也不错的!
因着小秋的原因,几个人的注意力和话题也转开了。
钟玉琴道:“小秋说的倒是有可能,听说那些知青们都忙着联络回城呢,今年过去几个月了,看着倒是安稳了不少,闹腾得没前几年那么邪乎了,厂子里也都正常开工生产了……”
宋胜书抽着烟,一脸沉吟地点头道:“且看看吧……有机会,就让秀菊去考考试试……”
等王利民打电话回来,果然带了个比较遗憾的消息来,吴海港倒没说成分限制,只是说农行招工已经结束了。不过,王利民也转达了吴海港的意思,证实了小秋之前的话,有好几个单位准备招工,只是具体章程还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