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救人一命,善莫大焉,他日静心雕琢之下,这蛰儿未必就不能成为紫竹轩门下的又一朵奇葩。
晏殊瞧丁原神色凝重,沉吟不语,当下问道:“丁小哥,有什么不妥吗?”
丁原站起身,轻轻抚摸卫惊蛰黑黝黝的小脑瓜,心头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好像老道士的生命,这一刻已在眼前这孩子的身上延续了下去,难以言喻的继续存在于滚滚红尘中。
他淡淡一笑,回答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瞧一下蛰儿的根骨究竟如何。”
他回到桌边喝了口茶,借机暗自思忖道:“冥冥中自有天意,教我今日能撞见蛰儿,既然如此,我自该替老道士完成遗愿,将蛰儿收入紫竹林门下,以翠霞派的翠微真气续断心脉,救这孩子一命。
“不过,稍后遮日崖定将有一场恶战,带着这孩子多有不便,不如暂时把他留在这里。等南荒事情了结,我再回头接他上翠霞山,交给盛师兄救治照料。毕竟,师兄如今已重归师门,教导这孩子也正好令我紫竹轩一脉星火传承。”
他打定了主意,放下茶碗说道:“大嫂,实不相瞒,你口中所说的那位道长,的确是我师父。他乃天陆翠霞六仙之一,身负绝顶神通,只可惜前些日子不幸故去。”
少妇愕然道:“客官,你是说那位道长死了?”
她当然没听说过翠霞六仙之类的名头,只觉得那老道长着实是个好人,倘若就这么死了,未免有点可惜。
丁原点点头沉声道:“不错,我师父不幸身故,怕是不能再来接蛰儿上山修炼了。”
少妇将信将疑,叹道:“老天爷不开眼哦,我家蛰儿看来是没这个福分,也怨不得谁。今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窝在这茶棚里,跟我一块儿过吧,等将来长大了,我怎么着也得替他说个媳妇,那也算成家立业,我也对得起他死去的爹了。”
说着说着,少妇想到伤心处,举袖子就开始抹起眼泪来了。
丁原笑道:“那也未必,若是大嫂你真舍得孩子吃苦,不如将他交给我。过几日,待我办完了手头事情,便接蛰儿上翠霞山,拜在我师兄盛年的门下,一样可以修炼仙术,铸成大器。”
那蛰儿甚是乖巧,好像朦朦胧胧知道众人是在说自己。
四五岁的孩子本来正是像小山雀一样爱折腾吵闹的时候,他却只眨着明亮的眼睛骨碌碌,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也不打岔。
少妇心里却好一阵打鼓,毕竟她和丁原、桑土公、晏殊并不相识,俗话有云:知人知面不知心,几个年纪轻轻的人,谁晓得说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万一他们不怀好意,把孩子骗去拐卖换钱,自己岂不要悔恨上一辈子?
她忍不住嗫嚅道:“客官,蛰儿没那个福气,也是命里不该有,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好强求的。”
丁原摆摆手,只回答道:“大嫂,让蛰儿拜在紫竹轩门下,是我师父生前的遗愿。我这个做弟子的,自该为他办到。你不必多疑,我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少妇“哦”了一声,低头没有说话。
丁原也是个聪明的人,看看少妇欲言又止的样子,脑子转转也就猜到少妇的心思,微笑道:“大嫂,我明白你害怕咱们这三人来路不正,假借了老道长的名义坑害孩子。可我们真要想谋财害命,压根就不用那么麻烦,直接抢走蛰儿岂不更加简单?”
少妇下意识的把蛰儿搂在怀里,紧张的看着丁原,强笑道:“客官说笑了,你们三位都是干大事的人,怎么会要抢我的孩子?”
晏殊垂首微笑望着那孩子,柔声问道:“蛰儿,你可想学腾云驾雾的本事?”
蛰儿偷眼看看娘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他从小就听娘亲说起过许多神仙故事,打心底里便着实羡慕的不得了。
这也难怪,像他这般大的孩童,有哪一个不是在他们的童真世界里充满了美好的奇梦异想。
更何况是像他这样,天天只与山风、蓝天、鸟雀、卵石玩耍,连玩伴都没有一个的孩子。
晏殊嫣然一笑,玉指轻弹,射出一束弧光穿过瓢泼大雨,正击中茶棚外的一块山岩上。砰的一响,数尺高的山岩轰然迸裂,碎石飞溅了一地。
晏殊收手问道:“蛰儿,你想不想学?”
她这手功夫只算是雕虫小技,寻常修炼二三十年的普通弟子也都能办到,但卫惊蛰的眼里却分明流露出又是惊讶又是羡慕的神色。听晏殊在问自己,他连连点头,巴不得这个漂亮的阿姨从现在就开始教自己。
晏殊一指丁原道:“这位叔叔的师兄,本事可比阿姨强多了,连山里的妖怪也怕他,不敢露面。你只要能跟随他修炼上几年,别说这么一小块石头,就算一座小山也能一巴掌拍碎。蛰儿,你可愿意随这位叔叔上山,学真本事?”
蛰儿少不更事,怎会如他娘亲一般想那么多。眼见晏殊手指头轻轻弹了一下,偌大一块山岩就变成了满地碎石,心中早已千肯万肯,抬头低声叫道:“娘亲?”
那少妇目睹晏殊露了一手,反倒有些释然,暗暗寻思道:“他们真想害我们母子,只要伸一个,不,半个手指头就成。看来,这位姓丁的小哥,多半真是那道长的徒弟。不然何必费这么多口舌,来劝我把蛰儿交给他带上山去。
“只是,这娃儿真要上了山,又不知道会吃多少苦头?”事到临头,做娘的终究还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