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真正为自己而活的新女性,就是有失厚道,但又能如何?用来挽救夫妻关系的第二个孩子都生了,他们是真的努力过了,但两人的矛盾是本质上的,不可调和的:人生路漫漫,如果夫妻俩一个原地踏步,一个奋力向前,那往日的平衡必然无法再维系。
唔?郑漓见奉九望着自己久久不语,眉毛一挑,&ldo;好玩儿嘛……&rdo;奉九反应过来,干脆拖着长声儿撒着娇,郑漓故意抖了抖,萝莉笑着弹了弹她的耳垂儿。
两人拗不过她,到底&ldo;劈&rdo;了一把,结果还是郑漓运气好,抓了大头,奉九小头,萝莉&ldo;白吃&rdo;,把她乐得哈哈大笑,浑似占了多大便宜。她兴奋地说这么着真有意思,等她见了自己那些美国朋友,也要跟他们这么玩儿。
各种广式茶点及三人都爱的甘露茶已上齐,三个闺蜜开始闲聊,她们先是讨论了一会儿三月服毒离世的民国头号女星阮玲玉:三人意见一致地认为,阮小姐的不幸身世造成了她软弱自卑、易受感动的性格,所以才没有识人的本事,导致遇人不淑,直至被流言所累,香消玉殒。
奉九颇有感触,觉得她们都是幸运的,不过既然谈到丈夫,她也就把他们夫妻二人因虎头带自己飞,及宁铮对巧心婚事横加干涉而生了龃龉的事儿告诉了她们,一边说一边气血上涌。
萝莉的汉话已经说得很流利,一听奉九这么说,误以为奉九已知道,于是和稀泥地规劝着:&ldo;瑞卿只是太在乎你罢了,毕竟韦先生是你感情那么深厚的朋友;我听jar说,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瑞卿居然还能跟别的男人动手。&rdo;
奉九一听,眼睛立刻瞪圆了,&ldo;你说什么?!跟谁?为了什么?!&rdo;冷静下来略一思索,宁铮手上的伤,还有虎头电话里不利索的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萝莉一看她的神情,这才意识到奉九原来还不知道有这么一遭儿,心里不免暗暗叫苦,只能说虎头没什么大碍,也就是脸上挨了几下子而已,不过宁铮也挨了几脚踹。
要不是考虑到今天南京正在开党代会,奉九都想杀过去找宁铮理论了。她一脸怒气,郑漓和萝莉哭笑不得地劝慰着她,正在这时,萝莉的表妹艾比盖尔到了。
她一进来就发现茶室里的气氛颇有点沉闷。她是个自来熟的,也是个革新派,奉九当初那条惹得宁铮很不高兴的牛仔裤就是她送的。与三位女士打过招呼后兴头头地提议说正巧,她接到了请柬‐‐今晚在静安寺路著名的仙乐斯舞宫,有一个舞宫经理主办的万圣节私人假面舞会,只有老板的熟人朋友才能拿到这请柬,所以千金难求,要不要去玩玩儿?
奉九听了不置可否,勉强笑了笑。
自国难后,她这个宁军首领夫人头上的压力足有千斤重,做闺蜜的自然明了。郑漓和萝莉都力劝她放宽心,还是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点,比如,去见识一下假面舞会到底是什么样儿的,跳跳舞,喝喝酒,心情就能好起来。
奉九出嫁早,读大学又是缩短时长读完的,很多大学生参加的活动,她自矜身份,从未去过。若没有此次吵架,以她保守的性格而言,肯定还是不会去的‐‐毕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不过这次不一样,她从善如流地决定去了。
离舞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她们又一起去永安百货的女装部各自挑选了适合舞会气氛的晚礼服,又买了些空白面具。奉九选了一件她从未尝试过的复古舞裙,从颜色到样式对她而言,都颇有些大胆;她略带犹豫,但其他三位女性都力劝她勇敢尝试,再说了,反正都戴着面具,怕什么?奉九一听之下释然。
她又问柜台小姐要了画笔和颜料,一一问过三位女士,依着大家的喜好,欣然提笔画了三只面具:萝莉最爱京剧,所以给她的是穆桂英挂帅的京剧脸谱,郑漓的是一只红底儿大朵白栀子,艾比盖尔的则是圣女贞德;到了她自己,奉九歪头想了想,还是画了一只她最喜欢的孙猴子。
到了晚上六点,舞会正式开始,她们四个年轻女子已经穿戴整齐,戴好了面具,嘻嘻哈哈地到达了仙乐斯私人俱乐部。
这家气派不输对面威震上海滩的&ldo;百乐门&rdo;的俱乐部,据说是因为上海犹太裔商人&ldo;跛脚沙逊&rdo;想要个最好的位置却被百乐门经理坚拒,一气之下才在对面开业打起了擂台。
一身黑西装的男侍者温文有礼地替她们推开舞宫金色的雕花大门,进去后她们在挂衣间存好了外套,紧接着进了舞厅。舞厅装饰得金碧辉煌,已经聚集了很多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一大半是西方人,估计上海滩有头有脸的驻沪外国代表、使领馆人员都来了。要不是乐队演奏着《玫瑰玫瑰我爱你》和《毛毛雨》之类的流行歌曲,都要以为这不是中国的领土了。
这是奉九第一次自发参加的舞会:以往无一例外,都是作为宁司令夫人参加各种各样的政治晚宴,举手投足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穿着打扮都是第二天的报道焦点和街头巷尾的谈资,极少有让人感到愉快的。
今晚则不一样:从体态就看得出,参与者差不多都是年轻人,在这里没人知道自己是谁,大家都面具覆脸,带着一种充满禁忌的新奇感,对于最近跟丈夫冷战的奉九来说,很有吸引力‐‐她需要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