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尚未落钥,小奴持通牌离宫,疾行去往药坊。
遵照国君旨意,百工坊进行拆分。武器坊、织造坊、药坊等各立门庭,由宫内任命匠官,下设五到十名主事,并有文吏若干,彼此间分工明确,共掌坊内事务。
药坊建在城西和城南交汇处,比邻商坊和匠人坊,足足占据半条街道。
坊内有八座药房,有门脸对外收取药材,也有良医每日坐诊。国人。庶人皆能问诊取药,价格十分公道。
这是林珩颁发的政令,属于变法中的一环,被晋人交口称赞,夸为仁政。
天色已然不早,药坊内仍是灯火通明。
几名药奴站在门前,各自手持火把。
台阶下停靠两辆木板车,车上堆放数只藤筐和麻袋,里面装满乡邑村人挖掘的药材。
一名主事走下台阶,左手捧着竹简,右手持笔。
他身旁跟着一名总角孩童,穿着麻布短袍,腰间系革带。容貌与主事有几分相似,应是他的子侄,跟在他身边学习。
药奴打着火把上前,逐一掀开藤筐,解开鼓鼓囊囊的麻袋。
主事亲自翻检车上的草药,分门别类进行记录,一边书写一边教导小童:“此乃防风,根粗色棕,花白果狭,味辛,常生于向阳处,能发汗驱风。”
小童记性绝佳,主事口述一遍,他就能完全复述,一字不落。他手中也拿着竹简和笔,快速记录学到的知识,方便日后重温。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配合得相当默契。
周围人早习惯这般场景,都是见怪不怪。有机灵的趁机偷师,不说掌握十成,能学到两三分已是受益匪浅。
几名身高体壮的男子守在车旁,都是裋褐草履,腰间勒麻绳。各自背负一根短棍,棍上有斑驳的痕迹,分明是干涸的兽血。
他们来自城郊乡邑,入城需过一处山林,遇到野兽稀松平常。只要不是成群结队的狼,一般都能应付。
杀死的野兽剥皮剔骨,兽皮卖入城内,肉和骨头带回家,能让家人饱餐一顿。
车上的草药是全村挖掘,他们负责运送到药坊,领钱后回去分发。
其中最高大一人是邑长,面容刚毅,一条长疤横过眉尾,差一点就伤及左眼。这道疤是在战场留下,象征他的勇猛。无人以为仇,父母妻儿l更以此为荣。
主事经验丰富,动作熟练,不到一刻钟时间,全部药材记录完毕。
他命药奴抬走藤筐,全部在药坊前过秤,依照定价给付钱币和粮布。
“八种药材,价在此。诸位要粮、布还是钱?”主事运笔如飞,写下药材的种类和数量,又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木牌,上面刻有简单文字,清楚写明收取药材的价格。
“不能换农具吗?”邑长代众人开口。
“可以换。不过今日天晚,农具坊已关,需等到明日。”主事没有推诿,详细说明情况。
“我们需要农具,麻烦主事。”
邑长说道。
“不麻烦。”主事摆摆手,让小童取来木简,分别抄录药材的种类数量,以及能换的钱币,吹干墨迹后交给对方,“收好,明日去农具坊,凭此交换农具。能换一具犁,连枷、锄和镰亦可。”
“多谢。”邑长接过木简,用布缠裹起来,仔细放在身上。
今日天色已晚,城门早就关闭,他们来不及出城,决定去城西找一处落脚点。
城西是商坊所在,从上月起夜间不闭。
坊内有规格不同的栈房,主要供商人歇脚并提供食宿。乡邑村人来不及出城也会在这里住上一晚。